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姐姐只爱你小说免费阅读全文(姐姐只爱你全文免费阅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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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,程楠下雨了。直通流带走了城市的暑气,进入10月后高温终于降下来了。地上沉积了浅浅的水洼,黑色的轿跑车疾驰而过,留下一道道涟漪。车开得很快,在酒店门前刹车时,轮胎摩擦地面,发出刺耳的声音。抬起驾驶员挡板,通过后视镜向后看。“霍邵,时候到了。”在豪华轿车的后座上,这个男人闭着眼睛休息。他淡淡地说了声“嗯”,却根本没有下车的意思。司机只能硬着头皮劝说,“霍邵,已经1点半了,订婚宴估计要结束了。要不要下去看看?”被连续提醒了两次,霍秀有些不耐烦的睁开了眼睛。听说他订婚了,他的公子哥昨晚跟他处了一局。几个人喝多了,倒在阳台沙发上,直到第二天中午。订婚宴估计早就结束了,霍秀玉也没在意。反而是霍家的司机急匆匆地找到了会所,一路开到了他订婚的酒店。喝了一晚上的酒,还没醉头就隐隐作痛。霍秀皱了皱眉,抬手按了按额角,在司机的喋喋不休中推开了车门。助理齐豫在门口等着。霍秀玉见后,大步上前道:“霍邵。”“嗯。”霍修没注意他的表情有多扭曲。他用眼角扫了一眼拍照的狗仔队,在酒店里溜达。婚宴订在八楼,我们上电梯的时候,霍秀玉注意到齐豫有点不对劲。他拿出手机,漫不经心地问:“怎么了?”齐豫沉默了很久。电梯到八楼时,发出叮的一声。他低下头,飞快地低声说:“你进去就知道了。”打开微信,回了一个朋友的调侃信息。霍秀玉随口猜道:“秦赵宁是不是遇到麻烦了?”还有人说秦喜欢他,是不是真的,他不在乎。但是订婚派对迟到了,她很生气。“不,不是的,”齐豫跌跌撞撞的回来,满脸通红,最后只是重复了一句,“你进去就知道了。”他奇怪的反应让霍秀觉得不对劲。他瞥了他一眼,推开大厅的门走了进去。此刻大厅里只剩下几个人了。他的父亲霍昀和秦的父亲秦丘北相对而坐,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。客人们早早地离开了,环顾了一周,却没有看到秦的影子。霍秀像个无辜的人一样走进去,把手机放在桌子上,拉过一把椅子坐下。他连看都不看秦丘北一眼,懒懒地说:“不好意思,我来晚了。”语气中哪有半分道歉的意思。没有人说话。霍秀玉靠在椅背上,懒洋洋地问道:“秦在哪里?走了?”\".\"“她还没来。”*秦把车停好,带着蛋糕找到了计算机学院的教研室。门口的牌子上是办公室老师的头衔和名字,正教授,李惠。门没关,传来严厉的训话。秦只听了一只耳朵,在更生气之前敲了敲门。她推开门,微笑着看着李惠严峻的脸:“老师。”“赵宁?”看到她,李惠一改怒气,惊讶地说:“你怎么来了?”她站起来,想从办公桌后面出来。她还没想起来就被正在训练的男生挡住了,挥挥手:“算了,你先回去吧,下次不要这样了。”男孩松了口气,慌忙说了声“再见老师”,继续逃命。路过秦的时候,他像救星一样感激的看了她一眼,赶紧小声说了一句“谢谢”秦笑着点了点头。他出去后,又进来,关上门,把蛋糕放在桌子上:“老师,生日快乐。”李:“你还记得这个。”“那是肯定的。”她上大学时,李惠是她的学术导师。她在大学四年期间受到了很好的照顾,他们的关系很好。秦毕业后,经常回学校看她。

聊着聊着,李惠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娱乐新闻,关切地问:“上次看到你们订婚的新闻是什么时候?”没想到她会问这个。秦愣了一秒,坦然地说:“今天。”李惠一愣,“那你呢.\"秦:“昨晚我和一个人打牌到凌晨,睡过头了。”她依旧微笑着,神情轻松,仿佛只是睡过头了,早餐没有买包子。李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。敲门声响起时,秦主动起身:“我去开门。”当她打开门时,首先看到的是男孩的肩膀。秦倒是挺高的,心想。她侧着身子:“老师在里面。进去吧。”“谢谢你。”宋说了声谢谢,又接过了手里的举报材料。秦被他的声音戳了一下,轻轻的挑了挑眉头,眼神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。他又高又瘦。整整十天,我穿着黑色的外套和同色的工装裤。皮肤很白,眼神里没有明显的冷漠和疏离。和声音一样,听起来很有礼貌,但是很疏远。秦听到叫他宋灼。当他们谈到开题报告时,秦并没有不好意思打断,说自己要走了,所以他静静地站在门边听着。听着,听着,她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。李惠指着她对宋卓说:“赵宁是你的姐姐。那年她很好地完成了课程。你们两个话题差不多,有不懂的可以问她。”是出了名的严厉,她很少这么夸一个人,于是宋好奇地看了过去。秦刚刚从山庄里度假下来。她白色的裙子外面套着一件咖啡色的长款毛衣,长长的卷子在蔓延。整个人看起来慵懒随意。她没有化妆,但五官精致,引人注目。桃花眼微微上挑,眼尾有一颗很浅的痣,明明是一副很冷的样子,却不点红唇一直扬着弧度,冲淡了几分冷。被点名后,秦醒悟过来,拿出手机,调出二维码。他笑着说:“那就加个微信吧,小学哥。”宋卓微微一怔,敛眸,扫码添加好友,礼貌地淡淡说道:“请,学姐。”“不麻烦。”秦的心情不知怎么的轻松了起来,因为她连着输牌。她看了看时间,然后向李惠告别。出了秦的办公室,打开了一个微信好友应用。宋卓的头像是一个白底黑字的五角星,名字是大写字母z,他加好友的时候注明了自己的名字。秦过了之后,打笔记的时候用手指停顿了一下,然后改成了——,一个有趣的小学哥。在学院门口耽搁了一点时间。当秦正要离开的时候,宋燃也从里面走了出来。我大概没想到她还在这里,所以宋卓放慢了车速,停下来喊了声“前辈”。几乎是瞬间,秦改变了主意。她微微蹙眉,看起来有些纠结:“你一会儿有课吗?”细细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微弱的光线染着她卷曲的长睫毛。她皱眉的时候,眼尾的痣有些委屈。宋卓扭过头去。他没有明确回答,而是问:“学姐有什么事吗?”“太久没回学校了,忘了东门怎么走了。”东门离这里很远

不远,十分钟的路程,可中间有几条岔路通往其他教学楼群。宋灼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,短暂思考过后,点了点头:“我去图书馆,正好顺路。”图书馆其实离南边的校门更近,秦昭宁心里想笑,弯了弯眼睛,语气愉快:“那就麻烦学弟了。”宋灼看了她一眼,嘴上说没事,转过身带路。道路两旁的树叶子都已经被红色浸透,昨天刚下了雨,枝叶上蓄了水珠,隔一会儿落下几滴。地面不太平整,秦昭宁一双鞋又新又白,走的时候只能挑着路避开水坑走。两人一前一后,中间隔着两步的距离。走到岔路口时,转弯处一辆自行车飞快驶来,骑车的男生大概是上课迟了到,蹬自行车蹬得格外卖力,一路溅起大片水花。眼看着就要经过他们旁边了,宋灼转身想把秦昭宁往旁边拉开。手刚伸出去,秦昭宁忽然攥住了他的手腕,一用力将他拽到了道路内侧。车轮从水坑中滚过,溅起的水花落了几点到秦昭宁的裙角上。宋灼倒是因为有她挡着,浑身上下完好无损。宋灼微微一愣,紧接着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温热触感。淡淡的青柠香水气袭来,宋灼忽然意识到两人此刻挨得有点近,他下意识抬脚往后退了一步。然后,秦昭宁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。宋灼还要往后退,却被她往前拽了拽。“后面有台阶,小心摔。”秦昭宁声音染着愉悦。她忽然踮脚,靠近的一瞬间,宋灼脊背一僵,不自觉屏住了呼吸。可秦昭宁只是拂了拂他的肩膀,就松手朝后退开了。她红唇张合:“落了片叶子。”红透的树叶随着微风慢慢落下,掉在积水里,颤颤巍巍晃了几下。第二章左手被攥过的地方还有余温,宋灼垂下眼睫,淡声道谢,“谢谢学姐。”“没事。”秦昭宁拎起裙摆看了看,又不在意地放了下去。鞋反正已经脏了,她也不用顾忌着,迈开步子往右边那条道走。走出几步,秦昭宁猛的停下来,她调整好表情,转头疑惑地指了指:“是走这边吧?”宋灼神情没变,盯着她看了两秒,最终也没有拆穿她。他“嗯”了声,扫了眼秦昭宁的鞋,绕过她,“跟着我走。”他走在前面,潮湿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脚印,秦昭宁反应过来,跟上他的步子。一路上偶有红了的叶子飘落下来,沾了水蔫巴巴的,宋灼时不时侧头看一眼她跟上没有,差得远了就停下等等,神情没见不耐。少年人身高腿长,风拂红叶落,像幅秋日水彩画。秦昭宁低头看着路,偶尔一抬头,就能对上他的眼睛。淡漠冷然的眼神,在某一瞬间,让人看得心尖一动。出了东门,秦昭宁看见自己的车,转过身跟宋灼道谢。“没事。”宋灼说。见他回复得这么礼貌疏离,秦昭宁也只是笑,挥挥手:“那下次再见,小学弟。”“嗯。”*上了车,秦昭宁余光扫到扔在副驾驶上的手机,拿起开机看了眼。刚一亮屏,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和微信消息弹出来,手机屏幕卡得难动弹。秦昭宁见状,又把它扔了回去,拿出身上那个备用机,搜了搜关键词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缺席,前些天还能看到的秦霍两家订婚的消息,现在一条带关键词的帖子都搜不到了。秦昭宁一丝负罪感都没有,开车回了公寓。她格外悠闲地洗了个澡,点了外卖,然后一边吃饭,一边在宽敞舒适的大平层公寓里等着秦秋北打电话过来责问她。但出乎她意料的是,一直到晚上,秦家那边都没有一点消息。秦昭宁虽然觉得奇怪,却也没有放在心上。第二天是周六,秦昭宁晚上有约。夜晚的霓虹灯光给城市添了几分缭乱,声色犬马这个词在位于市中心的维多利亚酒吧体现得淋漓尽致。一进去,震耳的音乐声从四面八方的音箱中传出来,舞池中的人影在暧昧的光线中随着节奏晃动。卡座的光线有些暗,大概是时间还早,还有许多空位。秦昭宁边漫不经心地在微信回着消息,边绕过卡座,朝着订好的台走去。发起这次聚会的人还没来,秦昭宁去吧台要了杯饮料,回来时,路过一个卡座,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。她停下脚步,捧着杯子斜倚在卡座后面听个墙角。她认出其中几个人,圈子里的公子哥,见过几次,不算熟。中间的桌子上摆了几打威士忌和蓝带,空了几个瓶,他们这些人喝了酒管不住嘴,说的话不太过脑子。有人问:“霍少,听说你昨天订婚都迟到了,你那个小未婚妻没闹脾气啊?”“哪能啊,秦昭宁哪敢对霍少发脾气,霍少就算不去,她不也是巴巴等着。”红头发这人话一出,其他几个人也笑着附和。见霍修予没接话,他又单独问:“是吧霍少?”秦昭宁这时候才发现她那个未婚夫也在,她慢悠悠地喝了口饮料,跟着其他人的视线看过去,一眼就对上霍修予不太好看的脸色。他靠坐在卡座里,头发向后倒,露出额头,黑色的衬衣解了两粒扣子,指间夹着根烟。听到有人问他,霍修予掸了掸烟灰,冷淡地扫了那个公子哥一眼,语气不耐,“她没去。”“我就说——”红头发一拍大腿,奉承话才开口,他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,于是突兀地话头一转,声势渐弱:“我就说秦昭宁这个女的不知好歹。”他的话开了个头,其他公子哥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接上。“她不会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霍少你的注意吧,不得不说,现在小女生手段高着啊。”“那是,她多喜欢霍少啊,知道能跟你订婚,心里估计都乐坏了吧?”“这行为真掉价,真当霍少能看上她?”霍修予皱了皱眉,却没打断。直到几个人说话越来越难听,嘴里开始蹦出粗鄙脏话。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:“几位,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太好。”说得正嗨,乍一下被人出声打断,几个人心脏猛的跳停了一瞬。看清来人后,众人短暂尴尬了一下,看了眼霍修予的态度,又嘻嘻哈哈调笑起来。“我当是谁呢,这不是我们霍少的小未婚妻吗?追人追到这儿来了?”说话的人是陈家的四公子,年纪小,说话也最直。霍修予拧了拧眉,提醒地喊了他一声,“陈四。”秦昭宁指甲在玻璃杯上轻轻敲了敲,忽然弯着眉眼笑了:“怎么,维多利亚你家开的?”她长得好看,今天又化了妆,五官的优点更加分明。一笑,眼尾微微上挑,显得又纯又撩。陈四被她笑得晃了下神,回怼的话忽然忘了,说话磕磕巴巴起来。他们几个公子哥谈论圈子里的美女时,很少提及秦昭宁。为了讨霍修予开心,聊起秦昭宁的时候,他们总要贬低她一下。乍然见到这样的她,几人像是被打乱了节奏。红头发的公子哥最快反应过来,全然不提前面说她的那些话,笑着邀请:“凑巧碰见了,霍少也在这,要不一起玩点游戏?”他们所谓的游戏,无非是摇骰子玩牌喝酒。霍修予心情不太好,没兴趣,想也没想地拒绝:“不来。”秦昭宁:“好啊。”没想到她会答应,霍修予侧头看了眼她,“想好再答应。”他算是出于好心提醒,可秦昭宁连个眼神也没分给他,径自走到卡座前,找了个空位坐下。她把手上的果汁饮料放下,拿起桌面的扑克,“玩这个?”霍修予气结,原本被秦昭宁下了面子就有些不爽,他脑子抽了才会提醒她。冷哼了声,霍修予按灭手里的烟,冷眼旁观着,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来。五个公子哥观察了下霍修予的态度,见他没有反对,心里松了口气,嬉笑着围绕桌子坐好。红毛把酒拿开,腾出一块空地:“玩什么?21点?”他们刚好六个人,玩21点正好。秦昭宁点点头,拆开新牌包装,把里面的大小王挑出来扔到一边。一开始大家还嘻嘻哈哈没个正形,直到秦昭宁开始洗牌,扑克在细长白皙的指间翻出花样,手法比他们这些混迹酒吧的老手还要熟练,几人见状,稍稍严肃了一些。游戏规则要求在不超过21点的情况下比较玩家牌的大小,秦昭宁按照顺序一人发了两张牌,她是庄家,一张明牌一张暗。她把剩余的牌放到一边,抬眸问:“加牌吗?”陈四一乐:“秦昭宁,你运气挺不好啊。”他把自己的牌拿出来:“Black Jack。”秦昭宁手指按在自己的牌上,不慌不忙地问:“说说罚酒的规则。”有人提议:“看在你是女生的份上,你输一把喝一杯,我们输一把喝一瓶,怎么样?”秦昭宁指尖在牌上敲了敲,思考了一下:“我输了一瓶,你们输了两瓶。”她自己往枪口上撞,他们乐得看热闹,“行。”听到肯定回答之后,秦昭宁翻开自己的暗牌:“Black Jack,平局。”“哼,算你运气好。”陈四把牌扔回去。秦昭宁捡起牌放到一边,看着他笑:“你刚刚还说我运气不好。”陈四慌忙移开视线,嘴硬道:“要,要你管。”秦昭宁没接话,接下来就是正常的摸牌流程。他们一开始只当秦昭宁是真的好运眷顾,可渐渐的,看到她连着出了几次21点,他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,碰到硬茬子了。“21,”秦昭宁亮牌,扫了眼全是空酒瓶的桌面,招手示意服务生,“再上一打威士忌。”“喝,喝喝不下了。”红头发怀里还抱着酒瓶,忽然胃里翻涌,“呕,我去趟卫生间。”酒上来,秦昭宁看了眼其他人,剩下四个现在看见酒就想吐,也借口上厕所溜了。卡座就只剩下秦昭宁,和一旁看了全过程的霍修予。他一开始兴趣寥寥,后来看秦昭宁虐那个几个公子哥跟虐菜一样,霍修予视线不自觉就被吸引了过去。秦昭宁等了几分钟,也没等到他们回来喝完剩下几瓶罚酒。慢悠悠地将扑克整理好,秦昭宁端起自己的饮料,起身离开。只是刚一转身,就和一直看着这边的霍修予视线对了个正着。霍修予挺想问问她为什么订婚宴没去,可还没开口,秦昭宁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,端着饮料走了。霍修予:“……”明明刚刚跟那几个人玩牌的时候还笑得温温和和的。十来分钟后,最先溜走的红头发捂着肚子回来了,他隔得远远的朝这边看了眼,没看到秦昭宁的身影,才敢坐过来。“霍少,你这未婚妻,”他说着,胃里忽然绞痛,脸皱成一团,说话都带颤音,“你这未婚妻,有点来头啊。”霍修予掀起眼皮,意味不明地“嗯”了声。他上身前倾,手肘撑在大腿上,自顾自开了瓶酒,拿了几个杯子倒满。“秦昭宁说,让你们把罚的酒喝完。”红头发面色痛苦起来:“霍少,能不能不喝啊?”霍修予脸上没什么表情,拿起一杯放到他跟前,酒杯和桌面解除发出一声轻响,他口吻不容拒绝:“喝。”监督着几个公子哥把酒喝完,霍修予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,起身拿上搭在卡座上的西装外套。这个点人多了起来,霍修予随意扫了一圈,正准备离开,忽然间瞥见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。他没多做思考,跟了过去。第三章维多利亚有个后门,门外接着一条有些空旷的巷子。秦昭宁不远不近地跟着前面半搂半拖着醉酒女生的男人,慢条斯理地将袖子卷起。出了后门,她突然加快了步子,脚步声在寂静后巷中格外明显。男人听见声音,也快走了几步,但因为带着的醉酒女人挣扎,他被拖住了步伐,没多久就被秦昭宁追了上来。秦昭宁越过了他继续往前走,正当男人松了一口气时,她却忽然停了下来。看到挡路的是个女人,男人摸了摸额角的疤,压低声音警告:“别多管闲事。”秦昭宁转过身,看了眼他旁边挣扎着的女生,问:“你俩认识?”维多利亚多的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大小姐,男人也不想惹事,耐着性子回答:“认识,这我女朋友,她喝醉了我带她回去。”他应付这种事有经验,要是秦昭宁问他这女生的名字年龄,他也能编出来。想到这里,男人放下了心,只要对方愿意问话,他都能对上。可令他没想到的是,秦昭宁听完他的回答之后,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长长地“噢”了一声,然后眼神一凛,攥着拳头冲了过来。男人下意识把身边的女人推出来挡着,谁成想秦昭宁人到跟前收了力道,把醉酒的女人拉了过去,抬起腿给了他一脚。男人被踹得往后连连退了两步,怒气上涌,红着眼珠子骂了句“老子草你妈”,握着拳头袭来。然而还不等他靠近,斜后方一只脚踹着他的腰窝,一下将他踹到了墙上。脸和粗糙水泥墙相撞,发出砰的一声巨响,听着人都痛。有血迹沿着墙壁滑下,秦昭宁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。旁边这姑娘浑身酒气,边哭边含糊不清地念叨着“我要回家”。秦昭宁一手扼着她的胳膊不让她摔倒,另一只手帮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,声音冷淡却安抚人心,“没事了,待会儿就送你回家。”处理完捡尸男的霍修予,转头就看见了这一幕。他揉了揉费了力的手腕,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西装外套,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嗤了声:“没本事逞什么英雄。”秦昭宁抬眸看了他一眼,没有辩解,扶着醉酒女生绕过了他。这一晚上过得格外疲惫,第二天再有人喊她出去,秦昭宁都想也没想地拒绝了。*周一,秦昭宁像往常一样去秦家公司打了个卡,然后开车去了另一个地方。离市中心有些远的写字楼,第七层是一个做编译器的小公司。组里只有二十几个人,年纪都不大。这家公司叫长空,是秦昭宁大四那年创办的,毕业之后她顺应秦秋北的要求进秦氏当了个空职经理,反正也没正事干,她每天打完卡就溜来这边。秦秋北一直知道,却也不说她。毕竟在他看来,一个一年盈利都比不上秦氏零头的小公司,成不了什么气候。长空的员工除了几个她当年的同学外,其他的新人都是她从南大挖过来的本科生和研究生。大概因为人少,年龄又都相近,组里氛围好,规矩也少。比起秦氏,秦昭宁更乐意待在这边。进了公司,一路都有人从电脑后探头和她打招呼,秦昭宁弯着唇回应,推开办公室的门。桌上的绿植有人浇过水,电脑和键盘是她客制化的色系,拉开窗帘,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,铺满了整个室内。国内开发设计编译器的公司少,他们公司接的单子大都是优化和维护,更前沿一些的芯片领域基本被大厂承包了。打开电脑,秦昭宁给自己泡了杯咖啡,调出之前的代码试运行。下午两点,她把工作收了个尾,然后支着下巴开始思考晚上吃什么。突然一声振动,秦昭宁下意识去摸放在桌上的手机,见没有消息进来,才意识到是备用机的微信提醒。她所有的小号都登在备用机上,微信里目前只加了小学弟一个人。果不其然,点开微信,就看见那个白底黑星的头像下方有一个鲜红的1。【有意思的小学弟:学姐好,老师说你手上有这几本书,请问方便借用一下吗?[图片][图片]】后面两张图是网上找的,两本计算机类的外文书,图书馆只有一套,秦昭宁做毕设的时候去了几次都没借到,于是找人从国外买了两本,现在就放在办公室的书柜里。宋灼的话礼貌又官方,秦昭宁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,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他那张清冷疏离的脸。正好工作也做完了,秦昭宁就答应了下来。【昭昭不困:可以啊,我去你学校?】宋灼那边回得很快:【不用麻烦学姐,我过来就行。】长空旁边有个小商场,秦昭宁想了想,跟他约在了那里。她伸了个懒腰,带上书离开公司。商场四楼是游乐区,秦昭宁经常去那边夹娃娃。南大离这儿远,等宋灼的空隙,她去换了几百个游戏币。公交车在商场附近的站点停下,宋灼看了眼秦昭宁不久前给他发来的位置共享,进商场后径直上了四楼。工作日的下午人不算太多,进入游乐区后,宋灼一眼看到了秦昭宁。她上身穿了件白色衣服,搭牛仔短裤,腿又长又直。宋灼到的时候,秦昭宁正认真地凑在抓娃娃机前。宋灼顿了顿,走过去喊她:“学姐。”突然有人出声,秦昭宁操控着机械杆的手一抖,刚夹起来的娃娃又掉了回去。她有些可惜地收回目光,转过头,看到是他之后,忽然弯着眼睛笑了:“小学弟啊。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宋灼总觉得,秦昭宁喊他小学弟的时候,语调要比平时说话高一点。像那种,带着点调笑,又雀跃的语气。拿了书,宋灼道完谢,将书装进帆布包里。正准备离开,忽然听到秦昭宁喊他。“你怎么回去啊?”秦昭宁问。“这边有公交。”从这儿坐公交到南大差不多一个小时,中间还要换乘两次。秦昭宁眉心轻蹙,拨了拨篮子里剩下的一沓游戏币,转过头看他:“待会儿一起走吧,我开了车来。”宋灼刚想说“不用麻烦”,秦昭宁忽然塞给他一把游戏币。他一愣,紧接着毫无防备地被秦昭宁拉到娃娃机前。“我教你。”秦昭宁让开位置给他,自己站在一边指导他要怎么抓。她分析得很认真,看起来十分有经验。宋灼听的也很认真。可他忽然发现,旁边放东西的小桌上,现在也还只有一个小黄鸡。宋灼半信半疑地看了眼秦昭宁,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听她说的那样去抓。秦昭宁却以为他不会,卷起袖子准备上手示范。她伸手的同时,宋灼也忽然有了动作。她先摸到了操作杆,宋灼的手慢了一步,覆上了她的手背。秦昭宁明显感觉到那只干燥温热的手僵住了。宋灼眼底闪过一抹局促,僵直着手腕飞快把手收了回来,还往身后藏了藏。他避开秦昭宁的目光,“抱歉。”“没关系。”秦昭宁一字一顿咬得格外清晰。见宋灼懊恼的没说话,秦昭宁微微挑眉,没继续逗他,招了招手示意他靠前:“我给你示范啊,像这样,等抓钩到正上方的时候你再按按钮。”她正说着,抓钩一晃,夹起来的娃娃又掉了回去。秦昭宁也不尴尬,“这种机器都被设置过,抓不到也很正常的,你别有压力。”她让开地方,示意宋灼上前操作。然后指了指靠近出物口的那个熊猫玩偶:“抓那个。”根据她多年来的经验,越靠近出物口的娃娃越好抓。宋灼投了两个币,握着操作杆将抓钩移到她指着的熊猫玩偶上方,抓起到一半的时候,抓钩一松,玩偶掉下来,半靠在出物口。秦昭宁见状,安慰道:“没事,机器的问题。”“嗯。”宋灼神色未变,垂下眼睫,又投了两个币进去。隔壁机子有对小情侣,因为抓娃娃的事吵了起来。他丝毫不受影响,再一次抓起那只熊猫。在抓钩即将松开的时候,宋灼忽然晃了一下摇杆,抓钩一甩,玩偶被晃进了出物口。他这一手甩钩把秦昭宁看愣了,反应过来后,秦昭宁只想回到一分钟前,阻止自己说出那几句话。是谁给她的勇气班门弄斧。宋灼退后半步,弯腰把熊猫娃娃拿起递给秦昭宁。“给我的?”秦昭宁不解。“学姐不喜欢吗?”“没有。”秦昭宁展颜,收下熊猫,然后礼尚往来地把自己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抓起来的小黄鸡送给宋灼:“那这个给你。”宋灼没有拒绝,说了声“谢谢学姐”,接过去放进包里。“这算互换信物吗?”秦昭宁忽然问。宋灼一愣,张了张唇,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,于是闭了嘴不说话,看起来像在生闷气。他这幅样子有些太乖了,秦昭宁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,笑着晃晃脑袋:“逗你的,小学弟。”脸颊传来的触感柔软又温热,宋灼一时怔住忘了动作,耳根处开始莫名的发热。隔壁吵架的小情侣动扔起了东西,男生朝旁边躲了一下。秦昭宁正要收回手,忽然听见一声低而快的“小心”,然后宋灼握住了她的手腕,一拉,她差点撞进他怀里。还没站稳,东西落地的声音响起,秦昭宁回头看了一眼,是装游戏币的篮子,差点打到她,被宋灼伸手挡了一下。她的手腕还被宋灼攥着,两人挨得好近,秦昭宁一抬头,入目就是少年好看的喉结。吵架的小情侣见误伤到人,赶紧停战过来道歉:“对不起对不起,我女朋友不是故意的,没砸到你们吧?”宋灼情绪淡淡:“没有。”他垂眸,见秦昭宁视线不知道聚焦在哪一点,喊了声她:“学姐?你在看什么?”秦昭宁还没完全回过神,脱口而出,“看你。”周遭忽然安静了,秦昭宁反应过来,想赶紧打个补丁,抬眼却看到宋灼紧抿的唇。他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话,秦昭宁看来的时候,他也只是匆匆忙忙避开了她的目光。秦昭宁曲起手指勾了勾宋灼的手腕,似笑非笑地晃晃被他握着的手:“小学弟,还要握到什么时候啊?”一股微弱的电流感涌起,宋灼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松开了秦昭宁的手,还往后连退了两步。他声音听起来有些闷,“抱歉,学姐。”秦昭宁唇角勾着,语调不自觉上扬,“没关系,学弟。”宋灼一滞,难得有些挫败地皱了皱眉。秦昭宁见好就收 ,心情很好地拿着剩下的游戏币和小孩儿们兑了两个气球。怕碰上晚高峰堵车,秦昭宁没在商场多停留,下楼开了车送宋灼回学校。天将黑不黑的时候,灰粉色的奥迪在南大门口停下。宋灼解开安全带,礼貌道谢:“麻烦学姐了。”他推开车门下了车,秦昭宁却忽然喊住他,然后从后座拿了个气球:“这个给你,谢谢你下午陪我一起玩。”她用游戏币从小朋友那里换来的气球,一个兔子,一个小羊。宋灼看着她手上的小羊,顿了顿,接了过来。灰粉色的车很快消失在视线中,宋灼有些头疼的看了看手上稍显幼稚的气球,思考待会儿回宿舍的时候会面临什么。南大宿舍四人间,宋灼回去的时候,宿舍里有两个人在打游戏。陆明睿最先看见他手上的气球,惊得大招都忘了放。“我操,陆明睿你干什么?”被坑了一波,苏远航踢开椅子起身找他算账,一转头也看到了宋灼挂在桌边的气球。宿舍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,然后两个人饿狼扑食一样凑到了气球前面,惊讶地问:“灼哥,你你你买的?”宋灼从他们手里把气球拿走:“别人送的。”陆明睿看他这宝贝程度,猜想:“你谈女朋友了?”“没有。”宋灼把书包放下,拿衣服进浴室洗澡。陆明睿好奇地跟过去,被关在了门外,他倚着墙好奇追问:“那为什么送你气球啊?”宋灼伸手把花洒打开,水声盖住了陆明睿的声音,他假装没听到。热水从头顶冲下来,宋灼闭着眼,却忽然想到陆明睿的问题。秦昭宁为什么送他气球?他抹了把眼睛上的水,抬手蹭了下脸颊处被秦昭宁捏过的地方。谁知道呢,估计是一时兴起吧。宋灼手指插进发间,将打湿的头发往后倒,不再去想这个问题。洗完澡,他在脖子上搭了条毛巾,打开浴室的门。陆明睿还在宋灼床前研究那个气球,见他浑身水汽地出来,吹了个口哨:“灼哥,我要是你我天天光着膀子去操场打球。”宋灼身形修长,却一点也不瘦弱,两排腹肌线条分明,匀称有力。刚洗完澡,水珠顺着好看的锁骨一路滑下,最后沿着人鱼线没入裤子里。他没搭理陆明睿这句话,随手用毛巾擦了擦湿发,从柜子里拿出衣服穿上。陆明睿拿起气球,竖着大拇指夸赞:“灼哥,这气球虽然对小孩子来说有点幼稚,但是对咱们大学生来说刚刚好啊。”宋灼抓了抓额前的碎发,一眼扫过去,语气不明:“你想要?”“你要送我吗?!”陆明睿高兴地抬起头,对上宋灼的眼神之后,忽然怂了。他把气球重新绑到书桌旁的支撑杆上,边绑边不服气地小声嘟喃:“还说不是女朋友送的,这么宝贝。”“……”宋灼选择性忽略了他的话,擦干头发坐到桌子前,打开电脑调出写了一半的代码。包就放在电脑旁,他单手拉开拉链,从里面拿书的时候,不小心将那只小黄鸡也给带了出来。小黄鸡滚落在地,他去捡的时候,刚静下来的宿舍响起一阵起哄声。陆明睿故意大声说:“老苏,你信不信我下周之内绝对能揪出灼哥的桃花是谁。”宋灼:“……”第四章接下来这一整周秦昭宁都好忙,秦秋北想一出是一出,把跟霍氏谈合作的任务给了她。为了不掉链子,她被迫跟着项目部开了几天组会。到了周五,秦昭宁带着几个经理去约好的会所,定的下午三点,他们到得早,等了十来分钟,霍氏的人才来。看到带头的人,秦昭宁忽然明白了秦秋北打的什么主意。她垂下眸,遮住眼里的嫌恶。霍修予一袭正装,仿佛才从床上被薅起来,脸色不太好看。瞥见秦昭宁之后,表情才有松动。他一副识破了秦氏花招的眼神,语气讥嘲,“秦昭宁?”秦昭宁捧着茶抿了一口,眼神也没分给他一个。霍修予挑了挑眉,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。跟着秦昭宁来的经理见状,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,示意霍修予看面前的合同,“霍少……”谈判本来就没打算让秦昭宁上,所以项目部几个经理都跟着过来了。然而他刚一开口,霍修予就往后一靠,分明不配合。他抬了抬下巴:“让你们秦经理来谈。”项目部的经理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,可是霍修予态度坚决,他只好硬着头皮喊了声“秦经理”。秦昭宁放下茶杯,抬起眸,撞进了霍修予看戏的眼神里。她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,擦擦手,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,拿起桌上的小点心,吃了一口。她用空着的那只手翻开文件,逐字逐句对着念。这下,不只是秦氏这边的经理,就连跟着霍修予来的那些人,都沉默了。可霍修予不出声打断,他们也就只能安安静静听着秦昭宁念。半个多小时后,秦昭宁读完,端起茶喝了一口,抬起眼诚恳地问:“霍总有什么问题吗?”霍修予手搭在桌上,曲起指尖,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。他不说话,脸上没表情,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。他盯着秦昭宁看了半晌,才淡淡开口:“秦经理,想跟霍氏合作这个项目的公司有很多家,其中不乏条件比秦氏好,价格比秦氏低的,秦经理觉得,你们的方案优势在哪里?”秦昭宁坦诚道:“没有。”她话音一落,身后传来整齐的吸气声。项目部的赵经理连连咳嗽示意秦昭宁。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,霍修予也愣了一下,被气笑了:“这就是秦氏的诚意?”秦昭宁皱了皱眉,似乎嫌他话多。眼看着她下一句“爱谈谈不谈拉倒”就要出来了,赵经理赶紧抢先出声:“霍总,秦氏对于这次合作本着最诚挚的态度,关于定价方面咱们还有余地可以继续商量。”霍修予把注意力从秦昭宁身上收回来,和她对比起来,赵经理明显专业多了。谈判的氛围渐渐回归正常,双方你来我往,定了个都满意的价格区间。临走时,霍修予瞥了眼秦昭宁,她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东西。他心里闪过一抹暗嘲,带着人离开了会所。上车之后,霍修予将外套扔到一边,扯了扯领带。助理齐宇开车,从后视镜里看了眼,琢磨着开口:“霍少,秦家这次有点偷鸡不成蚀把米了。”本想借着两个人的婚约关系助力谈判,没想到秦昭宁这么会捅娄子。霍修予闭着眼,沉沉地“嗯”了一声。齐宇觉察他情绪不对:“霍少,您不高兴?”“没有。”他只是觉得自己看走了眼,前些天在酒吧居然对秦昭宁有所改观,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。手机振动了一下,霍修予看了眼消息:“去陈京州公司。”和那些狐朋狗友不同,陈京州跟他认识好多年,算更特别一点的……狐朋狗友。陈家这辈人多,毕业之后,陈京州进分公司混了个职位。陈家分公司离市中心远,不高的写字楼,最顶上六层都是他们的。黑色商务车在写字楼门口停下,霍修予下车,让齐宇先回去。视线里忽然晃过一个熟悉的背影,霍修予眯了眯眼,在秦昭宁进电梯时认出了她。他眉梢微挑,进了写字楼。电梯一路往上,最后停在了七层。霍修予手从兜里抽出来,按了电梯键。他轻车熟路地上了顶层,陈京州在办公室,见他来了,收拾东西起身:“走走走,我订了桌子。”陈京州喜欢静一点的小酒馆,不叫人作陪,光喝酒聊天。等电梯上来的时候,霍修予看着跳动的数字,忽然问:“七楼是做什么的?”“七楼?”陈京州想了想,“好像是个搞计算机的小公司,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电梯到了,霍修予先进去,按了第七层,“下去看看。”陈京州觉得奇怪,问:“你有熟人?”霍修予不清不楚地“嗯”了声:“算是吧。”进了长空后,看着满眼写着不欢迎的秦昭宁,陈京州才知道霍修予那句“算是吧”是什么意思。这哪算是熟人,分明是仇人啊。偏偏霍修予没有丝毫自知之明,绕着人家公司转了一圈,吊儿郎当地问:“秦昭宁,这你公司?”见她不搭理自己,霍修予停在她面前,“啧”了声,好奇问:“秦昭宁,你放着好好的秦氏不要,跑来这儿费力不讨好地开个小破公司,图什么?”秦昭宁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,好看的桃花眼里明晃晃三个字——滚出去。她态度比下午谈合作的时候还要不耐,冷声赶人:“你要是没事就别在这待着。”陈京州在一旁没眼看,拽了拽霍修予:“要不咱们走?”霍修予话说完也意识到有些过分了,可现在走又显得太怂,于是他拉了张椅子坐下:“有事啊,怎么没事?我不能是来找你们公司谈生意的?”秦昭宁眯眼看了看他,半信半疑:“谈什么生意?”刚刚晃那一圈,霍修予大致知道了长空是做什么的。他飞速回想了一下,从记忆里拉出一个霍家的分公司:“子公司的服务器维护。”“那你等等,我让小张来接待你。”秦昭宁转身要走,霍修予忽然喊住她:“不行,我只跟你谈。”陈京州被他这句脱口而出的话惊得差点咳嗽起来,霍修予也意识到有歧义。可秦昭宁只是回头看了眼,点点头:“行,小张,带霍总去会客室,准备文件。”她没有顺杆而上,态度是标准的公事公办,联想起传言说她喜欢自己好多年,霍修予不由得皱了皱眉。这哪像喜欢。秦昭宁回了趟办公室,在会客厅等她的时候,陈京州终于没按捺住问出口:“我说霍少,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呢,谈生意跟买包子一样?这么随便?”霍修予坐在沙发上,长腿随意曲着,低头按手机:“一个小合作而已。”“重点不在这,”陈京州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,在他旁边坐下,“你跟这姑娘什么关系?小合作说送就送?”霍修予动作一停,一两秒后,冷笑了声,咬着字:“未婚妻。”陈京州恍然大悟,一拍大腿:“就那个订婚宴放你鸽子的未婚妻?!”会议室的门应声打开,秦昭宁抱着文件站在门口,后面还跟着两个助理。陈京州那句话像是有回声一样,在整个会客室飘扬回荡,秦昭宁身后那俩小助理八卦得眼睛都放光了。霍修予此刻恨不得一脚将陈京州从七楼踹下去,可抬头去看秦昭宁的表情,她却跟没听到一样,走进来将文件放到他面前的桌上。“这是我们公司的资料,霍总可以先看看,长空虽然成立不久,但员工都是……”她认真又公式化地解释,和下午谈合作时的呆板模样判若两人。可霍修予莫名的心情不爽,忍不住挑刺:“成立不久,员工还都是才毕业的学生,我要怎么相信你们有能力胜任?”陈京州听得都想给他一拳,鸡蛋里挑骨头还是他会。秦昭宁却似乎早料到会有这种问题,她把另一份资料给霍修予:“这是长空迄今为止承接的一些项目,其中不乏业界有名的公司,霍总可以过目。”霍修予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带着郁结接过了资料。这场谈判结束得很快,初步拟好合同之后,也到了下班时间,小张客客气气把两人送走,回来跟其他人分享八卦。秦昭宁收拾完东西从办公室出来,在大家好奇又兴奋的目光下,面不改色地出了公司。晚高峰正是车多的时候,秦昭宁一个人开着车,随着缓慢前行的车流往前挪。天还没完全黑,商业楼的霓虹灯光却已经陆续亮起。车里开着音乐,放在副驾驶上的手机亮着屏,上面是秦秋北发来的微信,斥责她今天的表现。外面的车狂按喇叭,隔着车窗都听得人心烦躁,秦昭宁伸手将音乐声放大,长睫微垂,遮住浅棕色的眸。打来的电话因为没人接自动挂断,秦昭宁偏过头,将手机关了机。然后世界安静了下来,车里只听得到节奏带感的歌声,秦昭宁侧头看着跨江大桥的江景,神情晦涩不明。突然的,手机振动了一下。秦昭宁缓慢地意识到是备用机的消息,她拿出手机,点开微信。她这鲜有人知的微信小号里,唯一的好友给她发来了邀请:【学姐,明天有一场讲座,李老师问你有没有空来。】明天是周六,秦昭宁很少在假期干正事。可她发了会儿愣,回过神后再看屏幕,最近一条消息是她刚刚无意识发出去的“你去吗”。她把手指按在这条消息上,看着弹出来的撤回,犹豫了一两秒。还没点下去,宋灼那边就回复了:【去。】秦昭宁点了一下屏幕中央,调出键盘打字。【昭昭不困:那我也去,你帮我占位置。】【有意思的小学弟:好。】放下手机,没多久,车流也开始动了。车里的歌放到了结尾,接着的那首歌是首很甜的小情歌。秦昭宁揉了揉脸,把今天经历的所有不愉晃出去。第五章差点搞砸了和霍氏的合作,秦秋北带着怒气给她打了几个电话,手机关了机的秦昭宁一个也没接。回到家,秦昭宁拿出电脑插上u盘,把做的策划扔进了回收箱。要是知道秦秋北是让她去当吉祥物的,她连这份策划都不会做。阳台窗户没有关严,晚风拂动窗帘,系在栏杆上的气球也跟着飘动。秦昭宁走到窗边,手肘撑在护栏上,风吹动她的头发。楼下是商街,街上行人来来往往,路边的火锅店灯火通明。秦昭宁吹了会儿风,打开相机。她往后退了退,镜头框住飘动的气球,咔嚓按下拍照键。她想了想,把照片给宋灼发过去:【晚安,小学弟[图片]】没多久,宋灼回了一句“晚安”。礼尚往来附带了一张照片,画面是在宿舍,那个小羊气球被他系在上床下桌的支撑杆上。秦昭宁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几秒,保存了下来。第二天的讲座在上午,宋灼在阶梯教室中前排靠窗的地方占了两个位置,秦昭宁过去的时候,他正在敲代码。秦昭宁随着人群进来,一眼看到了他,她走过去,抱着电脑笑着喊他:“小学弟。”宋灼抬眼,摘下耳机,“学姐。”他起身让秦昭宁进去,刚坐下没多久,主讲老师就进来了。秦昭宁也打开电脑,边听主讲人开场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代码。讲座内容跟编译器研发有关,开场有些无聊,秦昭宁撑着下巴,去找宋灼搭话:“小学弟,你对芯片研发有兴趣吗?”“还行,”宋灼关掉文件,偏过头,“老师说学姐大学的时候开了家公司,是做编译器方向的。”秦昭宁眨眨眼:“对啊,是家小公司,叫长空。”见宋灼正思考什么,秦昭宁补充:“但是你别信老师忽悠来我们公司。”宋灼抬睫:“为什么?”“我们公司太小了,”秦昭宁认真建议,“我听老师说过你很厉害,你去读研或者拿大厂的offer,以后发展肯定会比来我们这种小公司好。”宋灼盯着电脑屏幕,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面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秦昭宁转回去敲了两行代码,忽然听到他问:“但是很多大厂也是小公司发展起来的,不是吗?”秦昭宁一愣,转过头,忽的对上了宋灼十分认真的目光。她好笑地说:“可这种几率很小啊,你直接进大厂就省了中间那么多年的时间。”宋灼转了话题:“学姐听过辛弃疾一句词吗?”“什么?”宋灼拿起手边的笔,在纸上行云流水写下一行字。乘风好去,长空万里,直下看山河。他落笔很飒,字迹颀长有力。秦昭宁看他写完,沉默了下来。宋灼说:“能用长空这个词做名字,学姐的野心应该不止于此吧。”秦昭宁静默两秒,转头看他,“可有人说我放着秦家的企业不要,跑去费力不讨好的经营一家没前途的小公司,我觉得……”“可我觉得学姐很厉害。”宋灼打断她。秦昭宁动了动唇,忽的笑了,眼尾的桃花痣也生动起来:“对,我也觉得我很厉害。”“编译器在咱们国家目前看来还是很有前景的,你们要是有兴趣……”讲台上的教授目光灼灼地介绍着他的项目,秦昭宁看着投影屏幕,脑子里回想着宋灼那句话。今年长空正逢低谷,昨天霍修予和她说的那些话,也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的。她花那么多精力去经营长空,赚的钱还不如秦家股份分红多。可宋灼的话,忽然让秦昭宁想起自己创立长空时的意气扬扬。那一年的她,有着万物无法磨灭的自信与傲气,对未来也充满无限希望。屏幕上的程序快写到结尾,秦昭宁偏头,宋灼正握着鼠标,检查他写好的代码。秦昭宁视线落到他的手上,白皙的皮肤下能看到淡青色的筋络,指节细长而分明。大概是查到了bug,宋灼手指落回键盘上,删掉了一行代码,又重新写。秦昭宁收回目光,给自己的程序补了个结尾。她滑动鼠标检查了一遍,然后伸手碰了碰宋灼的手背,把电脑屏幕转向他:“小学弟,帮我看看代码有没有问题。”因为突然的触碰,宋灼指骨微微凸起了一瞬。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,握住秦昭宁的鼠标,问:“运行过了吗?”“还没有。”“那先运行看——”后面的话随着运行结果的出来戛然而止,宋灼看着屏幕上用许多个小爱心拼凑出来的心形,一时怔了怔。而后一转头,撞入秦昭宁染着笑意的眸子里。见他看来,秦昭宁不慌不忙地移开视线,把电脑拿回来:“看样子没有bug。”宋灼后知后觉意识到,秦昭宁刚刚好像短暂地撩了他一下。这个代码被称为表白代码,之前在学校风靡一时,他们宿舍闲得无聊,还设计过一个更炫酷的动态爱心表白代码拿来卖。讲座继续进行,宋灼走了会儿神,新建了一个文件,顺着记忆把动态爱心的代码敲了出来。点运行的前一刻,他的思绪猛然刹住了车。余光向右瞥了一眼,秦昭宁正专注地码着代码,她头发扎了个松松的低马尾,偶尔低头时,侧边的碎发垂落下来,遮住了视线,又被她随手撩到耳后,细腕白得晃眼。宋灼移动鼠标,将文件保存了下来。桌面上静了音的手机亮了一下屏,宋灼拿起来,他们宿舍的微信群里,陆明睿@了他:【好哇,我说你怎么不跟我们坐一块儿,原来是跟妹妹有约了。】【苏远航:强烈谴责@宋灼】周佑更简单明了,甩了一张图上来,是从他们仨的角度拍的宋灼和秦昭宁的背影。今天不太冷,宋灼出来的时候穿了件白色的薄外套,巧的是秦昭宁的裙子也是白色的,从背后看起来就像是刻意穿的情侣装。【陆明睿:别说,老周这张照片拍得还挺有氛围感的。】宋灼随手发了个“不是”,刚--------------{甜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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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}放下手机就看到陆明睿这条消息。他不太以为然,却翻上去点开大图看了眼。当时秦昭宁正侧头和他说什么,他微微低头认真听,窗外的阳光照进来,落在秦昭宁的身上,将她发尾染上了金色。宋灼敛了敛眸,轻点屏幕中央退出去,【陆明睿:灼哥,中午请我们吃饭,不然曝光你。】宋灼懒得再解释,问他们要吃什么,三个人整齐划一地说火锅。正要回个”好“,袖子忽然被轻轻拽了拽。秦昭宁双腿曲起踩在椅子下方的横杠上,手肘抵在桌面,撑着侧脸问:“小学弟,中午一起去吃饭吗?”宋灼停留在发送键上的手指顿住,不动声色地把打好的字删掉,点头说“好”。然后在群里回复:【晚上去。】【陆明睿:???】【苏远航:你中午不会是要跟妹妹去吃饭吧?】【陆明睿:我懂了,早知她来,我就不来了。】宋灼没有理会抽风的几个人,将群消息开了免打扰。讲座临近十二点才结束,秦昭宁和宋灼等着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。她没带包,宋灼见状,伸手:“给我吧。”秦昭宁把电脑给他,瞥见前门行为怪异的几个人,问:“门口那几个人你认识吗,一直在往我们这儿看。”“不认识。”宋灼将书包拉链拉上,带着秦昭宁从后门出去。这个点食堂人多,宋灼和她去了校外一家小店。等餐的时候,秦昭宁回头看向在他们斜后方落座的三个人。这三个人跟着她和宋灼身后进来的,一直朝着这边挤眉弄眼,等秦昭宁一看过去,又立马做贼心虚一样拿菜单遮住脸。连着几次,秦昭宁心里升起一个有些好笑的念头。她撑着下巴,眼珠转了转:“小学弟,那三个人你真的不认识吗?”宋灼这时候才掀起眼皮,警告地朝那边看了眼:“不认识。”“可他们……”秦昭宁回头,却忽然发现陆明睿他们忽然正常了起来,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商量吃什么。而宋灼表情如常,“怎么了,学姐?”秦昭宁抬眸和他对视,两三秒后,忽的笑了,红唇微勾,摇了摇头:“没怎么。”正好他们的菜也上了桌,氤氲雾气缓缓升腾,隔挡了秦昭宁兴味盎然的眼神。被宋灼眼神警告了之后,陆明睿三人一直抓心挠肺,却只能眼巴巴地往这边看。直到秦昭宁离开,陆明睿和苏远航将筷子一扔,齐齐跑到宋灼这桌抢着椅子坐下。反应稍微慢一些的周佑,也搬着椅子坐了过来。“灼哥灼哥,刚刚那漂亮妹妹就是桃花吧?”桃花是陆明睿给送宋灼气球的那个神秘女生取的称呼,虽然宋灼不承认,可这不妨碍他八卦。今天早上,宋灼一个人起了个大早。还赖在床上的陆明睿敏锐地察觉到不对,一个激灵蹦下了床。然后不出他所料,他们几个一进教室,就看到坐在一起的两个人。阳光,阶梯教室,少年少女。陆明睿激动不已。几个人如狼似虎地看着他,宋灼却不咸不淡地问:“吃完了吗?要回学校还是做什么?”苏远航:“要听你聊桃花妹妹。”宋灼往后靠了靠,纠正道:“她是17届毕业的学姐,比你们还大三岁。”“大三岁好啊,女大三,抱金砖。”陆明睿说。宋灼不置可否,拿上东西准备离开:“晚上去吃火锅。”一句话堵上了三个人的嘴,陆明睿识趣地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,表示自己守口如瓶。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,结了账一起回学校,路上,周佑忽然想起一件事,问:“对了灼哥,你还记得咱们暑假去支教的那个小学吗?”“记得,怎么了。”“昨天有个小朋友给我打电话,说想咱们了,问咱们什么时候再过去。我过两天就得去研究生校区做实验,你有空去没?”这个项目他和周佑做了几个暑假了,小朋友重感情,临走的时候周佑说还会回去看他们,这些孩子就一直记着。正好宋灼下周没课,他点了点头答应下来:“行。”第六章下一周,霜降接重阳,气温一路走低。周五这天早晨,秦昭宁一出阳台,就看见树上结了霜。难得的干冷,南城仿佛一夜之间迈入了深秋,对着窗户呵气,玻璃上都凝出一片白雾来。过两天是重阳,秦昭宁要回厘镇一趟。秦秋北这周去了外地,没空找她麻烦,公司那些高层原本就力图边缘化她,秦昭宁乐得自在。她连假也没请,随便收拾了一些衣服,就叫了辆车。厘镇离南城三百多公里,和热闹喧嚣的城市不一样,这座小镇挨着山,一条小河沿着边缘穿过。地形使然,小镇经济不发达,交通也不太便利。镇上唯一的小学建在高处,村民们集资修了路,方便孩子们上学。秦昭宁在这儿生活了九年,直到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,外婆去世,她被秦秋北接回去,才和这个承载着她幼年所有欢乐的地方断了联系。一路颠簸着到了小镇外,出租车实在不愿意再往里走,秦昭宁付了钱,司机帮她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放到地上,头也没回地开车走了。七八个小时的车程,秦昭宁坐得腰发酸。她捶了捶腰背,单手推着行李箱往里走。这几年,每逢清明重阳她都会消失几天,秦秋北一直不留意她的行程,更不会不知道她一个人回了厘镇。小镇上了年纪的人比较多,说的是厘镇方言。正是做晚饭的点,挨家挨户的门敞开着,小孩儿们聚在门口,玩弹珠和纸牌。外婆家在镇子深处,挨着山,独门独户的房子。秦昭宁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往里走,行李箱滚轮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。镇上来了新面孔,出来择菜的阿婆多看了两眼,认出来她:“欸,李家丫头。”秦昭宁外公家姓李,镇上称呼孩子总用家里姓氏。秦昭宁停下来,笑意吟吟地用方言喊了声“阿婆”。“快重阳了,又回来给外公外婆扫墓啊。”秦昭宁弯着眼笑得乖巧:“对呀。”“那你等等啊,”阿婆沾了水的手在布围裙上擦了擦,进去拿了两个柿子出来,拉着她的手,“霜降吃丁柿,冬天嘴才不裂。”秦昭宁接稳,“谢谢阿婆。”阿婆拉着她没松手,“刚到镇上吧,阿婆家饭快好了,晚饭在阿婆家吃。”饭菜香气从屋子里飘出来,阿婆的孙子坐在客厅里,张着眼睛往外看。秦昭宁撒娇地晃了晃她的手:“我先回家收拾收拾,以后有空再来。”哄好了阿婆,秦昭宁把柿子揣进大衣兜里。走了十来分钟,依山而建的小平房映入眼帘。上次来还是半年前,屋子里积了很厚的灰,秦昭宁放下行李,简单收拾了一下。忙完一切,烧起水之后,已经是七点多了。秦昭宁洗了个柿子吃,填不饱肚子,拿上手机和零钱出门。学校下面有家很小的饭店,镇上人基本在自己家吃,店里没什么生意。秦昭宁推开门,操着方言:“老板,一碗鲜肉粉,加个煎蛋。”“好嘞。”店里对称地摆着四张方形小桌,老板在厨房里忙,大厅只坐着一个客人。听到推门声,宋灼抬起头,看到来人之后,愣了愣。秦昭宁的惊讶不比他少,对视几秒,她忽的弯眸笑了:“小学弟,好巧啊。”她关上玻璃门,坐到宋灼对面,桌上有油渍,秦昭宁抽了张纸擦了几下,问:“你怎么在这啊?”宋灼把自己来的原因说了说,看了眼时间,跟秦昭宁道别。他买的火车票,车站离镇上有些远,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。秦昭宁的粉上桌,她拿了双筷子,挑了挑,热气升起。闻言,她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,坦诚道:“这个点你打不到车的。”宋灼“嗯”了声,却坚持:“试试看。”秦昭宁就不再劝了,雾气氤氲着她的长睫,她轻轻淡淡笑:“打不到车可以回来找我,不用害羞。”宋灼忽略掉她话里的调笑意味,礼礼貌貌地说了“再见”。好久没回来,秦昭宁口味有些变化,粉里加的辣椒刺激得她眼尾都泛红。店里就剩下她和老板,老板是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,坐在柜台后看电视,偶尔跟秦昭宁搭两句话。“哎哟明天要下雨,”店主人眉头紧锁,“我昨天刚洗的床单。”秦昭宁喝了口水,用纸抿了抿被辣得嫣红的唇:“下几天呀,后天重阳不下雨吧。”“不晓得哟,要下雨山上路就难走了。”老板也愁得很。秦昭宁见状,起身结账。站在柜台边,她朝外看了一眼,外面的天黑沉沉的,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。付完钱,她把屏幕给老板看了一眼,推门出去,呼啸的风吹着头发乱舞。一转身,秦昭宁乐了。饭店檐下,身高腿长的少年仿佛在等什么人,隔一会儿往门口瞥一眼,见秦昭宁出来,却又慌促把视线移开。秦昭宁往外走了两步,一回头,见宋灼没跟上来。他站在暖黄的灯光下,染着雾气的眼巴巴地看着她,明明脸上没有表情,可秦昭宁却看出几分委屈。她心疼又好笑,站在原地等他,下意识说了句方言:“跟上啊,小学弟。”见宋灼面露疑惑,秦昭宁又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。宋灼抿了抿唇,两三秒后,还是迈出步子跟了上来。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,夜风吹得急切,秦昭宁出来的时候裹了件厚厚的针织长毛衣,拢紧衣领之后风也灌不进去。宋灼是白天来的,没料到厘镇晚上会变天,只穿了件薄外套,在冷风中看着格外萧瑟。秦昭宁放慢步子,等宋灼和她并行,偏头问:“冷不冷?”浓稠夜色里,秦昭宁的嗓音显出几分温柔,见惯了她平时总要抑着笑意逗弄他的样子,乍一见到这样的秦昭宁,宋灼也怔然了片刻。看他没反应,秦昭宁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,拉起他垂在身侧的手,“嘶”了声:“你手好冰啊,小学弟。”温软触感让宋灼下意识地指尖一蜷,他正要抽手,却被攥紧了一些。秦昭宁掌心包裹着他的指尖,哄小孩一样:“别闹啊。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,宋灼视线向下,针织长衫的袖口拢着两人的手,显得亲昵又暧昧。“小学弟。”宋灼抬眼,落入她一惯的染着调戏笑意的眸子,突然的,他心里咯噔了一下。秦昭宁皓腕一转,手从他掌心穿过,牵住他的手:“要下雨了,走快一点,牵紧我啊。”和他知会了一声,秦昭宁忽然拉着他开始狂奔。水泥道路崎岖不平,可秦昭宁仿佛对这里很熟悉,带着他左转右转,最后停在了一户人家前。跑得太快了,秦昭宁脸发热,白皙皮肤染上酡红,她微微喘着气,抬手敲了敲木门。很快,有人来开门,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。然后宋灼听到秦昭宁和她用方言说了些什么,他没听懂。阿婆和蔼笑着看了他一眼,进屋一趟。没多久,拿了个袋子给秦昭宁。秦昭宁道了谢,拉起宋灼继续跑。镇上人睡得早,空旷的路上,这会儿只能看到他们两个人牵着手狂奔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,天空中开始下起细细小雨。赶在雨密起来之前,两人到了家。秦昭宁拿出钥匙开门,进去之后,冷风才被阻隔在外。秦昭宁把灯打开,将钥匙随手放在桌上。她还牵着宋灼的手没松开,宋灼动了一下示意道:“学姐。”秦昭宁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,轻轻“啊”了一声,松开他的手。没去看宋灼被逗之后的表情,秦昭宁倒了杯水放进他手里:“你先坐会儿。”她拎着阿婆给的那个袋子进了厨房,不知道在做什么,等了两三分钟也没见她出来。厨房门敞开着,宋灼捧着冒热气的杯子走到门口。大概是翻修过,厨房虽然不大,但是工具一应俱全。干净的灶台上烧着水,旁边的小碗里是剥好的桂圆。秦昭宁侧对门口,拿着小刀给生姜削皮,她面前的案板上,黑色的塑料袋敞开着,里面还有几块生姜和红糖。余光注意到他过来,秦昭宁低着头,手上动作没停:“冷的话去右边那间卧室找找,应该有个小太阳,擦擦灰就能用。”手中的瓷杯将热意传到掌心,屋子里其实并不冷,宋灼垂了垂眸:“不冷。”秦昭宁“嗯”了声,便不再说话了。宋灼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,没走,就站在门口,视线凝在地面上虚无的一点,然后再往上,落到秦昭宁的身上。头发被她用鲨鱼夹夹起,有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落下来,落在细白的颈边,袖口往上卷了两层,露在外面的手腕上沾了水珠。她削完皮,扔进盆里洗了洗,切成片和桂圆一起放进小锅里,然后抽了张纸擦了擦指尖。碗里还留着几颗桂圆没全放进去,秦昭宁捻起一颗,走到门口,忽然伸手:“啊——”宋灼发着愣,下意识张了嘴,随即唇瓣一凉,桂圆被秦昭宁指尖抵着递进了他嘴里,她的手指却没撤走,在他唇边停留了两秒。第七章甜意自舌尖发散,然后迅速席卷整个口腔。在宋灼反应过来的前一刻,秦昭宁收回了手。“学…姐?”宋灼怔然地看向她。“嗯?”秦昭宁似笑非笑地回望,晕染着浓墨的眼底像藏匿了一片漩涡,连带眼尾的那颗痣,都在光线下显得勾人心扉。只一两秒,宋灼就避开了她的视线。她却忽然朝前逼近了一步,鞋尖抵上他的鞋尖。宋灼慌促地向后一退,抬起头时眼里掠过一抹失措。秦昭宁被他逗笑了,眉眼一弯,她抬起手撑在门框上,语气缓缓:“小学弟,我又不会给你下毒,你不用守在这监工。”秦昭宁不太喜欢做事的时候有人围观,她不再逗他,往后一步,关上了厨房的门。面对紧闭的门板,一秒、两秒……大约过了有几分钟,宋灼眼睫才颤了一下。唇上还有沁着凉意的触感,夹杂着很淡很淡的青柠香。身体反应迟钝地开始发烫,像是星星点点的焰,燎起难以扑灭的火。耳根、脸颊以至于五脏的温度都在上升,唯独唇间被触碰过的地方,是无法忽视的凉。门忽然被打开了,宋灼仿佛惊醒,下意识地连连退后几步。秦昭宁手里端着一个小碗,浓郁的姜糖味飘来。看到他这样的反应,她也没忍住笑。注意到他红得显眼的耳垂,秦昭宁假装咳了咳,抿紧唇压住笑意。她绕过脊背僵硬得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宋灼,把姜茶放到桌上。“趁热把姜汤喝了,我去给你收拾一个房间。”秦昭宁若无其事地进了左边的房间,关上门,客厅又只剩下宋灼一个人。他有些懊恼地拧了拧眉,看了眼合上的房间门,最后认命地拖着脚步走到桌前。刚煮好的姜汤,还散着热气,红糖的甜腻混着姜的辛辣,一股脑涌进鼻腔。宋灼面色未改,一口气喝完,用热水压了压。这间房子后来被秦昭宁重新装修过,两间卧室里东西也都齐全。她从柜子里翻出床单被子,抖了抖灰铺上床。简单收拾好,推门出去,秦昭宁在客厅扫了一圈,没见到宋灼的人影,倒是厨房里有轻微的动静。一转头,正好宋灼从厨房里走出来,手上还沾着水。撞上她的目光,宋灼脚步猛然顿了顿,像被抓了包的学生,一板一眼地解释:“碗洗干净放橱柜了。”秦昭宁没说话,两三秒后,忽然抬腿走向他,在仅有半步的距离处停了下来。然后她伸手,越过宋灼的肩膀,抵在了墙上。青柠香气淡淡飘来,咫尺的距离下看什么都清晰。秦昭宁忽然踮起脚,灯光落在她的眼睛上,乌睫在眼下映出一片浅影。宋灼下意识要往后退,可脚后跟碰到墙角,阻挡了他的动作。秦昭宁按下开关,厨房里的灯光熄灭,她若无其事地看向宋灼:“出来记得关灯。”宋灼:“……”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,宋灼思绪复杂,绷紧的肌肉却松懈下来。可不等他松完这口气,秦昭宁的手忽然落到他肩上,她上身微倾,红唇停在他耳边,嗓音染着笑意,却一本正经地问:“小学弟,你怕我啊?”温热的气息拂过耳根,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温泛红,这姿势让宋灼被秦昭宁囿于她和墙壁之间,避无可避。宋灼动了动唇,不太具有信服力地反驳:“我没有。”“啊。”秦昭宁似信非信,却没继续逗他。“房间收拾好了,早点睡,明天我送你去火车站。”她走出几步,忽然又停了下来。宋灼一口气提在喉咙处,警惕地绷着脊背。秦昭宁手抵着门,弯眸笑得单纯无害:“晚安,小学弟。”随着关门的声音落下,客厅里再次趋于平静。宋灼在原处站了近半分钟,才有动作。走到房间门口,他忽然想起秦昭宁的话,又折回来关了客厅的灯。夜深,雨渐渐大了,风卷积着雨滴砸在窗上,发出沉闷而急切的声响。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,好看的眉紧紧蹙起,额间泛起细细密密的冷汗。电闪雷鸣的暴雨天,乌云黑沉得人心压抑。空旷大街上,一辆黑色轿跑劈开雨幕极速行驶,雨刷不停地上下扫动。秦昭宁费力地想睁开眼,却只是徒劳,耳边是车里放着的音乐,激昂的节奏遮住了砸在窗上的雨滴声。车子拐了个弯,驶进另一条道路,车速不减反增。雨势愈发急切,灰黑的天空像张着巨口的怪物,等人自投罗网,音乐也在此时达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高潮。刺耳的刹车声响起,紧接着“砰”的一声巨响。秦昭宁感受到一股大力,有人死死将她抱在怀里。铁腥味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她额头上,黏住了眼睛,她怎么也睁不开。直到,一道闪电惊起,眼前骤然亮如白昼。秦昭宁猛的坐起来,大口大口喘着气。寂静漆黑的房间里,声音仿佛在耳边开了回响,湿重又无力。外面的雨没有停,啪嗒啪嗒的声音争先恐后地挤进耳内。闪电的余光熄灭,屋内重新陷入黑暗,没多久,惊雷声轰隆响起。她抬起颤抖的手,摸了一把额头,手心一片濡湿。秦昭宁僵硬地转头看向窗外,正好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,她下意识地闭了眼。静谧的夜,时间流速好像也放慢了,滴答滴答的雨声穿透皮肤在脑海里响起,伴随着一帧帧走马观花般的画面。而与秦昭宁一墙之隔的宋灼,此刻也难以入眠。画面定格在某处,宋灼倏然盘腿坐起。无论怎么放空思绪,一闭眼还是那双浸染着笑意的眸子。他视线悬空,许久才有动作,手指插入发间,有些烦闷地将头发往后抓了抓。吐出一口气,宋灼顺手把床边的手机拿过来,点开了订火车票的界面。昏暗的空间里,手机屏幕的光幽幽亮着。县城回南城的车票还剩寥寥几张。忽然之间,天空闪过一道亮光,宋灼下意识看向窗外。闪电转眼消失,雨愈发急切起来,然后响起了雷。紧接着,门口传来嘈嘈的敲门声。没等宋灼转过头,秦昭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。“小学弟,小学弟你睡了吗?”她敲得愈发有节奏,“小学弟,你是不是也没睡啊。”宋灼眉心一跳,心想这就算睡了也会被她吵醒。他掀开被子下床,按下灯光开关,然后开了门。秦昭宁的手停在半空,看到他,没有丝毫负罪感,笑道:“好巧啊,你也没睡啊。”宋灼:“……”“我发现一个好玩的东西,走,带你去看。”秦昭宁转身先走,见宋灼没跟上来,停下等他,“小学弟,跟上呀。”宋灼败给她,按了按额角跟上。几分钟后,和秦昭宁一起蹲在门口檐下看蚂蚁沿着地缝爬的宋灼,欲言又止几次,还是没忍住问:“学姐,我们在干嘛?”秦昭宁撑着侧脸,疑惑地问:“你觉得无聊吗?”宋灼觉得自己大概不能昧着良心说不无聊,于是用沉默回答了她这个问题。“那你跟我来。”秦昭宁站起身,示意宋灼跟她进去,没多久,搬出两张躺椅。她躺上去,拍了拍身旁的另一张示意宋灼也坐,一本正经地瞎扯:“反正快天亮了,我们坐这儿等着看日出吧。”雨好像没有要停的趋势,但好歹没再打雷闪电了。宋灼默默看了眼时间,差十几分钟凌晨三点。索性也睡不着,他无可奈何地往躺椅上一坐。两人一时都没说话,宋灼学着秦昭宁的样子躺下,微侧过头。她倒是格外的悠闲,双手交叉枕在脑后,翘着二郎腿的脚一晃一晃的。客厅里开着灯,被门隔了一道,只传出微弱的光线。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上,慢慢的蓄成一个小水坑。就在宋灼以为秦昭宁睡着了的时候,她忽然慢悠悠开口:“我小时候打雷下雨睡不着,我外婆就带我出来看蜗牛。”“以前这里还长小蘑菇,”秦昭宁坐起来指了指门口的地缝,“后来装修的时候被填平了。”“我上小学的时候,后山的路还很好走,那时候我们一放学就往山上跑,摘那种野果子。有个哥们摔了膝盖,还是我把他背回来的。”她说起小时候的事,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。宋灼认识秦昭宁以来,极少见到这样的她。秦昭宁叹了口气,重新躺下:“可惜你就要走了,不然我还能带你去玩儿。”宋灼指尖一蜷,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,他说:“没买到票。”秦昭宁反应了一下,高兴了:“那你周一跟我一起回南城吧,我叫了车。”“好。”宋灼第一次听秦昭宁聊起她小时候,他这才发现,平时看着不太正形,总要撩拨他一下的人,童年时期也这么……有趣。雨声渐渐小了下来,说话声也越来越弱。一阵短暂的安静,宋灼看过去的时候,秦昭宁已经睡着了。“学姐。”他轻声叫了她两次,秦昭宁也没反应。宋灼起身,迟疑几秒,弯腰将她抱了起来。她比看起来还要轻一些,忽然失重,秦昭宁呢喃了一句什么。宋灼没有听清,等了会儿也没见她再发出声音。他进屋,把秦昭宁放到床上,给她盖了被子准备走时,手忽然被她压住了。他弯下腰,动作很轻地把手从她脑袋下抽出来,忽然听到她半梦半醒间的碎碎念。距离拉进,这次他听清了。“小学弟。”第八章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,宋灼还是回到了门口的躺椅上。雨已经停了,天空由乌黑变成了灰蒙。此时刚过五点,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。宋灼提前看过天气预报,今天早上不会有太阳,他也不清楚自己在等什么。厘镇的清晨静谧而安宁,闭着眼能听到后山的鸟鸣。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之后,所有的节奏都仿佛慢了下来。被云层遮住的光,慢慢地从积云后钻出来,然后天边有了第一缕光线。宋灼双手枕在脑后,目光落在日光冲破云层的那道缝隙,太阳缓缓升起,金辉撒落在天际,层层叠叠的云染上朝霞的颜色。天气预报并不准,雨后初晴的小镇在太阳的照耀下披上了一层金纱。秦昭宁就是这时候醒的,窗帘没有拉,细细碎碎的阳光落到床上,她抬手遮了一下眼睛。房门被敲响,宋灼在外面喊她:“学姐,出太阳了。”秦昭宁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,她应了一声,从床上坐起来。推门出去,宋灼还在门口。她揉了揉眼睛,找了一套洗漱用具给他:“过来刷牙,待会儿带你去镇上。”卫生间有点小,宋灼还没来得及说话,就被秦昭宁一把拽了过去。见他愣着没有动,秦昭宁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臂,示意他把牙刷伸出来。她含着泡沫,腾出一只手挤了一节牙膏上去。大概是睡得晚,她刷牙的时候眼皮一直在打架,却倔强的不肯闭眼。屋子里没有食材,刷完牙,秦昭宁拿上钥匙,带他出去。一场大雨过后,空气变得湿润而清新。道路两旁的田地已经成了枯黄色,枝杆上挂着的水滴摇摇欲坠。镇上的人彼此之间大都认识,就算不熟遇见了也会问声吃了早饭没。一路上,秦昭宁碰上好几个人和她打招呼。宋灼在这待过几个暑假,简单的“早上好”和“吃了没”还能听懂,再复杂的就如同听天书一样了。又和一个人随口问完好,秦昭宁忽然快走了几步,然后一转身,悠悠散散的退着走。她手背在身后,看向挺拔的少年,弯着眉眼:“小学弟,我教你几句厘镇话。”“什么?”“唔愿戚你。”秦昭宁快速说了一遍,然后又一字一字拆分:“唔、愿、戚、你。”“就是‘昨晚睡得好吗’的意思。”她解释。宋灼不疑有他,有样学样:“唔愿戚你?”“对。”秦昭宁重重一点头,笑意更甚,“小学弟,唔愿戚你啊。”宋灼眼梢微抬,看她的表情总觉得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。他抿了抿唇,没有说话。秦昭宁继续教他,接下来的几个词都能和他听过的意思对上。她教的也很认真,可宋灼还是对“唔愿戚你”的翻译持疑。道路窄窄长长,两人最后在一户敞开门的人家前停了下来。秦昭宁敲敲门,朝里喊了一声:“英英。”没多久,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女人从里间出来。她仔细看了看,认出秦昭宁后,惊喜地拉住她的手。两个人用方言交流,宋灼仍然听不懂,但隐约感觉聊到了他,因为英英期间一直暗暗地朝他看。秦昭宁到这儿是来借电动车的,短暂的叙完旧之后,她从英英手里接过车钥匙,进客厅去把车骑出来。明天就是重阳,按照厘镇的习俗这天得祭祖。秦昭宁要去县城买花,顺便带宋灼去买身衣服。和英英告别后,秦昭宁骑上小电车带着宋灼行驶在乡间的马路上。日出大道,粉色的云霞,两岸枯黄的麦田,徐徐行驶的小电驴,和被风吹扬起来的发,绘成了一副生动又温柔的画。秦昭宁车开得很稳,就是偶尔让人有些心惊肉跳。路过熟悉的地方时,她还会腾出手来指给宋灼看。宋灼坐在车后面,晚秋的晴天,微风轻拂脸颊,难得的安宁与惬意。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开始要操心奶奶的医药费,要应付父亲生前的债主,于是所有的空余时间都被如何挣钱所占据。哪怕后来进了大学,情况好转,他也再没像现在这样,吹着风,什么都不用想。秦昭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,她不故意逗他的时候,两人间的聊天还挺像普通朋友的。宋灼回过神,忽然说:“学姐,我刚刚问你朋友‘唔愿戚你’是什么意思,她说——”他停顿。秦昭宁手一抖,车子往左侧歪了一下。宋灼反应迅速地扶住车把手,他从后方伸来手,这个姿势看起来像是虚虚地将她拥进了怀里,意识到这一点,宋灼一顿,在车稳住之后,立刻收回了手。“她说什么?”秦昭宁问。宋灼不再卖关子:“她让我问你,可我总觉得这个词不是学姐说的这个意思。”他看向后视镜,两秒后,忽然瞥见秦昭宁笑了。心中警铃响起,然后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:“那小学弟,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意思?”宋灼没预料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他移开视线,垂了垂睫:“不知道。”秦昭宁故意“啊”了声:“那我告诉你这句话真正的意思好不好?”宋灼一滞,郁闷的没有说话。秦昭宁心情大好,提醒了一句“坐稳了”,忽然开始加速。小电驴在道路上飞驰,两旁的景色飞速倒退,清泠的笑声夹杂在风中,吹得远远的。离厘镇不远的小县城,街上人来人往,店门口的音箱放着歌,喇叭吵得人耳朵疼。秦昭宁停好车,把车钥匙放进宋灼的外套口袋里,她看看拥挤的人潮,转头提议:“小学弟,人那么多,你要不要牵着我?”宋灼额角青筋一跳。秦昭宁只是习惯性地逗他,见他哑口无言,颇有些可惜地低低叹了口气:“那好吧,你跟紧我啊。”宋灼点头:“好。”她轻车熟路地带着他穿过人群进了一家男装店。店里人不多,给宋灼挑衣服格外容易,他身形好看,穿什么都合适。买完衣服出来,隔壁就是一家卖内裤的店,秦昭宁和宋灼对视一眼,很贴心地指指不远处:“我去那边等你。”怕她久等,宋灼进去拿了两条付完钱,很快就出来了。顺着她刚刚指的地方看去,却并没有在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前看到秦昭宁。宋灼皱了皱眉,正准备微信联系她,一转身,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。卖棉花糖的流动小摊前,秦昭宁手上拿着两根鲜红的冰糖葫芦,她弯着腰,面前站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儿。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,秦昭宁直起身,去买了一个棉花糖,攥在手里,举得高高的。小男孩儿急得脸都红了,奈何跳起来伸长胳膊也够不到。宋灼无奈,把手机揣回兜里。走近之后,正好听到秦昭宁嘚嘚瑟瑟地笑着逗那小孩儿。“叫姐姐,”她晃晃手上的棉花糖威胁,“想不想要棉花糖了?”小孩儿梗着脖子,和她僵持了半分钟,最后支支吾吾地小声喊了句“姐姐”。秦昭宁满意地把棉花糖给他,他拿了之后,又别扭地丢下一句“谢谢姐姐”,转身就跑。看着他的背影跑进一个小区,秦昭宁收回视线,打算回去找宋灼。她把糖葫芦换到另一只手,腾出手去兜里拿手机。刚一转身,就看见了一米之外的他。秦昭宁手一松,手机又落回大衣口袋里。街边停放的车辆有些挡路,原本就窄小的地方更加不好走。来往的行人路过,将两个人推挤得越来越近。秦昭宁连忙拉着他走上手机店前的台阶,避开拥挤的人群。店里放着歌,屏幕广告循环播放。她递过去一根糖葫芦:“小学弟,请你吃。”“谢谢学姐。”宋灼将袋子换到右手,正要去接,秦昭宁忽然把拿着糖葫芦的手举高。像逗刚刚的小孩儿一样,她眉梢挑起:“叫姐姐。”宋灼顿了顿,看着一伸手就能拿到的高度,静默了两三秒——“姐姐。”第九章他的声音低低沉沉,平淡的没有什么语气的两个字,从他嘴里说出来之后,像长了小钩子,在人心尖轻轻挠了一下。秦昭宁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,倒是愣了一瞬。她忽略掉心里那份异样,将糖葫芦递过去。宋灼接过,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敲了敲木棍,语气平静又无辜:“谢谢姐姐。”秦昭宁眨了眨眼。啊,小学弟好像学坏了。*大概是临近重阳,街上许多店铺前都有花卖。秦昭宁买了两束白菊,找了个超市的储物柜把东西都放进去。吃完午饭,秦昭宁起了倦意,却又心心念念着要带宋灼去玩。思来想去,她把车钥匙珍重地放在宋灼手心,问:“小学弟,你会骑车吧?”宋灼当然会骑车,可他不认识路。“没关系,你骑,我告诉你怎么走。”秦昭宁说的信誓旦旦,可宋灼骑车带上她,绕城走了没多久,指路的声音就停了。紧接着,肩膀一重。秦昭宁脑袋磕在他背上,困倦地打着哈欠:“小学弟,我睡一会儿,你随便开。”宋灼:“……”怕秦昭宁摔下去,宋灼放慢了车速,正准备找个地方停下,腰间忽然一紧。他腰脊一僵:“学姐?”秦昭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,“你往前直走,开到万花洲再叫我。”她昨天晚上没怎么睡,现在大抵是真困了。宋灼不再多纠结,维持着不快不慢的车速往前开。一直朝前开了大概十分钟,一面刻着万花洲的石碑立在前方。说洲好像有些夸大,更准确一些来说,这应该是一块沿江的小区域。栏杆旁边摆着一簇一簇各式各样的花,不远处就是环绕县城的一条江。风从江面徐徐吹来,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。宋灼将车停下,侧头去叫秦昭宁。正午的太阳有些刺眼,秦昭宁偏了偏头,换了个姿势。她下巴抵在宋灼肩上,半困半醒地睁着眼:“到了吗?”距离近得呼吸可闻,但很快,秦昭宁就撤开了。她坐直身,倦懒地伸了个懒腰。浅憩了一会儿的她恢复了活力,拍拍宋灼的肩:“走,去下一个地方。”小县城不大,有趣的地方却也不少。秦昭宁对这儿很熟,宋灼跟着她玩了半下午,临近傍晚,两人才迎着夕阳回家。第二天是重阳,秦昭宁住的地方挨着后山,一大早,就有去祭祖扫墓的人经过,说话声吵得她睡不着。她倒是没有赖床,被吵醒之后就早早地起来了。一出去,才发现宋灼起得比她还要早。他换上了昨天买的衣服,一贯的黑色工装风,外套拉链拉到了最顶上,身高腿长。山上路不太好走,怕弄脏衣服,秦昭宁也换了一身黑色。吃过饭,她从家里找出一个小竹篮,把花和其他用品放进去,宋灼提着,两个人跟在人群后面上了山。这个点正是上山祭祖的时候,家家户户基本都来了人,怕宋灼走不惯山路,秦昭宁特意放慢了步子。一慢就落到了后面,跟上来凑热闹的小孩儿走到了一起。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顽劣好动,秦昭宁给宋灼介绍旁边的野花野果时,他也兴致勃勃地跑过来插话。“大姐姐,这个哥哥是你男朋友吗?”他指指宋灼,用方言问。秦昭宁摘了一颗野果子放在手里玩:“不是啊。”“噢~”他故意拖长音,然后笃定地说:“那你肯定喜欢他。”秦昭宁觉得好笑,问他: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“因为你跟他说话的时候老是笑,我妈妈说和喜欢的人说话的时候就会笑。”“那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也笑啊。”秦昭宁反驳道。似乎有点道理,小男孩皱眉想了想,最后梗着脖子憋红了脸:“那不一样!”秦昭宁故意逗他:“怎么不一样了?”“就,就是不一样。”他说不过,跑到宋灼身边,拉了拉他的袖子,故意大声说:“大哥哥,我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秦昭宁看了看宋灼,手中的果子轻轻扔过去,砸中小孩的额头,她用方言说:“你阿婆有没有告诉你骗人会被山上野狼叼走啊。”大概被是她的话吓到了,小男孩瞬间嘴巴闭得紧紧的,警惕地看了看四周。宋灼好奇:“什么秘密?”小男孩偷偷瞟向秦昭宁,不敢说话,死命摇头。这幅被吓到了的样子着实有些搞笑,宋灼伸手从兜里掏出两颗糖给他。正好前面有人喊他名字,他接过糖,飞快地说了声“谢谢大哥哥”,逃也似的跑远了。宋灼收回视线,看向秦昭宁:“学姐,你刚刚和他说了什么?”怎么把人吓成这样。后面那句话宋灼识趣的放在了心里。秦昭宁没有回他,伸出手:“为什么他有糖吃,我也要。”和小孩儿争风吃醋,多多少少看起来有些无理取闹了。宋灼无奈,把外套口袋里剩下的两颗糖全拿出来,放在她手心。刚刚拿着玩的野果鲜红艳丽,汁液染上白皙的指尖,娇艳欲滴。秦昭宁拆了一颗糖扔进嘴里,甜意浸透味蕾,她眯了眯眼,嗓音慵懒:“谢谢大哥哥。”宋灼微愣,出神之际,秦昭宁递过来一颗糖,他下意识张嘴咬住。不等他有什么反应,秦昭宁忽然拉起他开始跑:“走,超过前面的人。”这段路还算平坦,跑起来也不费力。今天上山的小孩儿多,见他们超上来,也不服输地跟着跑。超过刚刚的小孩儿时,秦昭宁还特意停下来朝他炫耀了一下。她幼稚地扮了个鬼脸,把人小孩儿气得不停跺脚。过了山腰,路就更崎岖了。秦昭宁走的不费力,她停下看看宋灼,提议道:“要不你在这等我,我很快下来。”还有好一段路,宋灼摇摇头:“没事。”秦昭宁便不再说话了,继续往上走,她似乎就安静了下来。人四散分开,各自找各家的地。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,山风呼啸而过。这里不常有人来,草长得很高,好几处地方要拨开草丛才能艰难地跨过去。又走了一段路,前方出现了一块平地。她外公外婆的墓挨着,周围留了很宽敞一块空地,秦昭宁把花放到墓前。宋灼帮她把其他东西摆好,自觉道:“学姐,我去下面等你。”他往下走了走,在一块稍微平整一些的土地上站定。没多久,旁边草丛传来动静,然后一个小孩儿钻了出来,撞上他之后吓了一跳,看清人,拍着胸脯顺气:“吓死我了,我还以为有狼呢。”宋灼看他也眼熟,正巧是刚刚那个小男孩。他跑到宋灼边上,围着他转了两圈,诚恳发问:“你也迷路了吗?那个大姐姐呢?”宋灼低头看他:“你迷路了?”被指出来,他脸一红,辩解道:“我,我就是突然忘了怎么走。”宋灼拍拍他的脑袋:“在这等着吧,等大姐姐下来了带你一起回去。”“噢。”他闷闷地应了一声,忽然眼前一亮,“大姐姐在上面吗?咱们去看看她有没有在哭。”他说着就要往上跑,被宋灼拉着衣领拽了回来:“在这等着。”他表情没什么变化,却莫名让人打了个寒颤。小孩儿缩了缩肩膀,乖乖站好。他没什么耐心干等,边蹲在地上无聊地拔着草,边和宋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。宋灼时不时“嗯”一声,表示自己在听。日光缓缓移动,十来分钟后,秦昭宁下来了。她眼眶处有一圈不是很明显的红,小孩儿眼尖瞧见了,悄悄拉了拉宋灼的衣袖,凑到他耳边小声说:“姐姐哭了诶,大哥哥你记得安慰她。”宋灼直起身,看过去的时候,正好和秦昭宁对上了视线。秦昭宁轻轻挑起眉,转而看向他旁边的小孩,她嗓音还有一些哑,语气却故作轻松:“说什么呢,小屁孩儿。”“说你喜欢大哥哥!”小孩儿大声说,然后在秦昭宁的眼神下躲到了宋灼身后。秦昭宁拉着宋灼胳膊,凑过去吓他:“小心被狼叼走。”“略略略。”他们两人打闹,在中间的宋灼哭笑不得。下山的时候多了一个小孩儿,路上热闹许多。他在前面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唱歌,秦昭宁只要在遇到岔路时指个方向。他走得快,往往走出一段路,秦昭宁他们还没跟上,就只能在原地摘摘花花草草等着。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催,那个大姐姐看起来凶凶的,却并不吓人,倒是大哥哥,冷着脸的时候让他有些害怕。宋灼和秦昭宁在后面慢悠悠地走,秦昭宁心情不太好,两人一时都没说话。宋灼下意识摸了摸口袋,里面空空如也,几颗糖早就被分走了。他把手抽出来,看了看四周的草丛和树,随手捡了片长叶子。去掉粗筋,翠绿的叶子在他手里翻折转动,很快有了一个雏形。秦昭宁留心看着路,没有注意他的动作。下山路短,到了山脚之后,小孩儿道了声谢,跑得飞快。开门进了屋,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,秦昭宁把钥匙随手放在桌上:“我先去睡一会儿,你——”随着转头的动作,秦昭宁后面的话逐渐消了音。她看着宋灼伸出的手,掌心静静躺着一个草编的蜻蜓。见她没有动作,宋灼又把蜻蜓往前递了递:“学姐。”“啊。”秦昭宁眼睫拂动,从他手里把草蜻蜓拿过来。蜻蜓编得很结实,足以看出做这个的人有多手巧。秦昭宁轻轻一捏,它的翅膀跟着颤动,像是要飞起来。宋灼忽然往前走了一步,指尖蜷了蜷,迟疑了两秒,最后还是抬起手,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发顶。“我还会编小蝴蝶。”他不太会安慰人,垂了垂眸,补充道:“如果你还难过的话,我可以再给你编一个。”秦昭宁先是一愣,明白过来之后,忽然很想笑,可是心尖又充斥着密密麻麻的酸涩感。“留着以后编吧。”她停顿两秒,扬起一个笑,伸手捏了捏他的脸:“弟弟好乖啊。”明明是和往常一样逗他,可给宋灼的感觉却有些不一样。宋灼张了张唇,看着秦昭宁微红的眼睑,最终什么都没说,任由她的动作。第十章秦昭宁叫的司机明天上午才来接人,扛不住浑身的疲惫,她去睡了一觉。半梦半醒之间,总能看到静立在床头柜上的草蜻蜓。四周在眼里都是模糊的,唯独它清晰明朗。第二日一早,司机给她打来电话,说到了镇子口。与来时相比,秦昭宁离开的时候多带了两样东西。山间的扶桑和草编的蜻蜓。回南城的路途不像来的时候那么难挨,几小时车程在秦昭宁和宋灼的闲聊与游戏中度过。秦昭宁说要打游戏的时候,看她拿出电脑,宋灼还以为是陆明睿他们常玩的那个网游。他技术还可以,虽然不怎么玩,但是宿舍缺人开黑叫他时,他也会凑个数。他正准备拿电脑,可随着屏幕亮起,他眼见秦昭宁去网页搜了个叫黄金矿工的双人小游戏。六七个小时过得飞快,回到南城之后,秦昭宁先让司机把宋灼送回了学校,然后才回了家。她这趟去厘镇,不仅没跟公司请假,连着工作用的那个手机都没带。到家后,她把花瓶里枯了的玫瑰拿出来,换了水插上扶桑。放花瓶的壁柜顶上有一条白灯,清冷的光线下,鲜红花瓣抖落水珠,昳丽伸展。洗了个澡,秦昭宁躺上床,顺手将手机开了机。选择性地回完消息,秦秋北的电话打了进来。她手一滑点了接听,正要挂断,秦秋北赶在这之前开口了。他厉声质问:“手机关机,公司不来,秦昭宁,你打算做什么?”秦昭宁没有说话,双方保持了一阵的沉默。秦秋北似乎被她气到了,却又不能发泄出来,顺了顺气,放缓了语气:“跟霍氏合作那件事我就不说你了,明天你阿姨生日,你回来吃个饭。”他说的阿姨是秦昭宁的后妈,那个她母亲死后没多久,就正大光明嫁进了秦家的女人。那时秦昭宁已经被送去厘镇了,秦秋北似乎淡忘了她这个人,直到高中时,她被接回南城,才和这个后妈有了接触。苏燕如和秦秋北有个儿子,秦昭宁刚回来的时候,不知道是不是怕她会和秦嘉瑜争家产,苏燕如明面表现的温和,暗地里却没少给她使绊子。秦昭宁不像她会掩藏,讨厌谁都展露在了面上。闻言,她装作不懂地问:“我阿姨?我怎么不知道我外婆还给我妈生了姐姐妹妹呢?”秦秋北按着眉心:“昭宁,你别总是阴阳怪气,你阿姨对你又没有恶意。”秦昭宁不置可否。秦秋北还要再劝,她打断道:“知道了,地址发我,天不早了我该睡了。”秦昭宁很有自知之明,她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和秦家分庭抗礼。秦秋北要维持家庭和睦的表象,在不触及到他的底线之前,秦昭宁可以放肆蹦迪。苏燕如今年不是整岁生日,没有大办,但也在南城最好的酒店订了个包厢。秦昭宁卡着点到的时候,才发现秦秋北说的一家人吃个饭,还包括霍修予。秦秋北坐在主位,右手边是苏燕如和她儿子。秦嘉瑜只比秦昭宁小六岁,几乎是她母亲死后没几个月,苏燕如刚嫁进秦家,他就出生了。秦昭宁和他没多少接触,为了给他镀金,苏燕如很早就把他送出了国,但是最近观望秦氏的局势,她又让还在读大二的秦嘉瑜转了回来。秦昭宁进去的时候,他们几个正在聊天,如果忽略掉霍修予爱答不理的只偶尔回一两个字,这画面看起来还挺像一家人。见她来了,苏燕如立马止了话头,笑意吟吟地招呼她:“昭宁来了,路上堵车了吗?”秦昭宁看了眼布局,拉开霍修予旁边的椅子坐下。她进来之后,霍修予稍显不耐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。视线在她和苏燕如之间转了转,多了几分看戏的意味。秦嘉瑜抬手推了推金边眼镜,斯文地笑着:“姐姐。”秦昭宁不喜欢他,明明十八九岁的少年,非要装出虚伪的深沉,看着就令人生厌。她故意忽略了秦嘉瑜的话,从兜里拿出来时在路边店里随手买的东西递过去:“生日礼物。”她态度不算好,也称不上没礼貌,有外人在,一向好面子的秦秋北不会说她什么。他按铃叫服务员:“既然人齐了,那就上菜。”等待的间隙,秦嘉瑜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:“生日快乐,妈妈。”和秦昭宁连包装都没有的礼物相比,秦嘉瑜这个梨花木盒甩出她几条街。苏燕如立刻眉色生动起来,头发丝儿都染上了愉悦,嘴上却说:“就一个普通生日而已,用不着乱花钱。”秦嘉瑜依旧斯斯文文,维持着标准弧度的微笑:“这是我自己挣的,而且给您买东西不算乱花钱。”秦昭宁没吃早饭,端着杯子喝水,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。秦秋北倒是很享受这种母慈子孝的家庭氛围,高兴地夸了秦嘉瑜两句,然后又意有所指:“你现在还小,多向你修予哥学习,以后进公司了可不像读书的时候这么轻松。”霍修予没接话,手里拿着个小黑盒子无聊地转来转去。一下子有些冷场,苏燕如想打破尴尬,主动挑起话题:“你们送什么我都高兴,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。”她说着打开了秦昭宁的礼物,简陋的小黑盒子里躺着一条塑料质感有些重的手链,那是秦昭宁花二百在一家饰品店买的。她本以为苏燕如会像往年一样,收了礼物就抛之脑后,过几天当垃圾悄悄扔了。为了不浪费钱,秦昭宁精挑细选了一个没那么贵的。看到这条价值二百的手链的一瞬间,苏燕如的笑僵在了脸上。她把东西放回去,欲言又止了一会儿,最后皱了皱眉问:“昭宁,我听你父亲说你在外面开了家公司,最近是有什么困难吗?”秦昭宁也挺佩服她能这么拐弯抹角的。她装作没听懂苏燕如的话外之意,指甲轻扣玻璃杯:“有啊,阿姨要友情赞助几千万来帮帮忙吗?”苏燕如一噎,连温和的表情都差点没维持住。秦秋北警告地喊了声:“昭宁。”秦昭宁眼神也没分给他一个,撑着下巴看向苏燕如,忽然恍然大悟一般:“我懂了,阿姨不会是嫌弃我礼物送的不好吧?”苏燕如张了张唇,那句“没有”实在是说不出来。秦秋北碍于有外人在,按耐着没有说话,可神色已经能看出快生气了。苏燕如努力扬了扬笑,打圆场:“没有。”“啧,”一直看戏的霍修予这时候忽然出了声,“秦夫人看样子是看不上这种礼物,那还真不巧,我买的跟秦小姐撞上了。”他站起身,将手中的黑盒子往桌上一扔,戴上墨镜:“那我就不待在这讨人嫌了,你们吃好。”他本来也就是被霍珹喊来凑热闹的,戏也看完了,自然是能早走就早走。临走之前,他还给秦昭宁递了个眼神,示意她也一起走。秦昭宁当作没看到,菜上桌了,她打算吃饱再说。霍修予一走,秦秋北的不虞就没有掩饰了。他倒也没撕破脸,假称公司有事,拿起西装离开了。生日宴被弄成这样,苏燕如也没了吃饭的心思,一同离了席。包厢里就剩下没吃早饭饿得不行的秦昭宁,和不知道为什么没走的秦嘉瑜。菜上完,服务生识趣地关上门离开。没了碍眼的几个人,秦昭宁自顾自地吃起饭来。秦嘉瑜优雅地擦拭完筷--------------{甜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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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}子,倒了杯热茶放到秦昭宁跟前:“姐姐,好久不见。”他前几天才回国,连秦昭宁的订婚宴都没有赶上。秦昭宁看也没看他这杯茶,端起旁边凉白开喝了口,淡漠道:“不见更好。”秦嘉瑜面色未变:“我很好奇,姐姐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讨厌我呢?”“不是看起来讨厌你,”秦昭宁指正道:“是真的讨厌你。”秦嘉瑜唇角弧度微僵:“姐姐真会开玩笑。”秦昭宁皱了皱眉,懒得反驳:“你高兴就好。”她不再接秦嘉瑜的话,低着头专心吃饭。不知道为什么,秦嘉瑜喊她的时候,她总能联想起在厘镇县城,宋灼纯善又无辜地叫她“姐姐”的模样。一对比,秦昭宁不由感慨,人与人果然是不一样的。宋灼叫她“姐姐”的时候,她有一瞬的不知所措,可过后还是高兴的。她走了一会儿神,秦嘉瑜喊她:“姐姐,你在想什么?”回忆被打断,秦昭宁心里一梗,没了食欲。她放下筷子,抽纸抿了抿唇:“我吃完了。”没有在意他的反应,秦昭宁拿上手机起身就走。看了眼时间,才刚过十二点,她没怎么吃饱,思考着要去哪儿再吃点东西。出了酒店,秦昭宁一眼看见了那辆招风的保时捷。霍修予倚在车门边,低头按着手机,时不时往酒店门口瞧一眼。见她出来,霍修予招手示意她过去。秦昭宁仍旧当做没看见,上了自己的车。她开着导航找店子,目光偶然一瞥后视镜,那辆蓝色的跑车正紧跟在她身后。秦昭宁手指在导航上点了几下,换了个地方。她一脚油门加速,霍修予也加快了速度,紧紧咬在她车后。几乎是你追我赶,几分钟后,两辆车停在了公安局门口。秦昭宁推开车门跑进去,没多久,出来两个警察,敲了敲霍修予的车窗:“先生你好,有位女士说你跟踪她,请下来配合调查一下。”霍修予:“?”他一怔,余光瞥见秦昭宁扬尘而去的车,瞬间明白了。舌尖抵了抵侧颚,霍修予咬牙拿出手机喊人,“行,好样的,秦昭宁。”第十一章半小时之后,陈京州姗姗来迟,他推开公安局的门,一眼看见了吊儿郎当坐在椅子上的霍修予,不客气地嘲笑:“可以啊我们霍少,追人追到警察局来了。”他话倒是没说错,可此“追人”非彼“追人”,秦昭宁下了个套,霍修予吃了闷亏,只能认栽。他一句话没说,等陈京州帮忙签完字,将手机往兜里一揣,起身就走。陈京州连忙跟上,在后面叫他:“诶等等等等,我打车来的,让我蹭个车回去。”坐上车,陈京州了解完前因后果,乐不可支:“你这个小未婚妻有点意思啊。”“不过话说回来,”陈京州摸着下巴不解地问,“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讨厌你?你俩之间结下过什么梁子吗?”霍修予神色不虞:“谁知道。”虽然别人说秦昭宁喜欢他,可他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。都没有交集,两人能结什么仇?和他不同,此时的秦昭宁心情格外愉快。她把车停在路边,在手机上找烤肉店,导航上一搜,才发现地方离南大很近。大概因为正好是吃饭的点,店里人还不少。有好多是南大的学生,秦昭宁边吃边听他们说起过几天的万圣节晚会。南大学术氛围轻松,经常有学生组织自发举办一些活动。今年万圣节刚好是周六,学校社团在操场布置了场景,打算弄草坪音乐会。秦昭宁反正也闲着没事,记下时间,打算到时候来玩。第二天是周三,上午秦氏开会,秦昭宁翘不了班。她卡点到公司,打完卡径直进了会议室。落座没多久,秦秋北进来了,身后跟着西装革履的秦嘉瑜。十八九岁的少年还撑不住西装的稳重,眉眼间尚且能看出稚嫩。但他不慌不乱,一举一动也都恰到分寸。秦秋北这次除了解决之前遗留的一些问题,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将秦嘉瑜介绍给大家。他回国后在南大读书,平时课业不重,秦秋北就打算让他逐步接触公司事务。在秦昭宁发了一个多小时愣之后,会议终于结束了。她回办公室,反正也没事干,从柜子里找出咖啡机,慢悠悠地磨咖啡。她这个职位很闲,只偶尔要签个字盖下章,部门里的事基本都绕过她,毕竟秦秋北一开始让她进来也只是图个面子。随着咖啡豆被磨碎,浓醇的苦香味慢慢散开。秦昭宁把咖啡粉放入摩卡壶,盖上滤纸的时候,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。她没分神,说了声“进”,将摩卡壶放上去煮咖啡。有人进来,半晌没说话,秦昭宁往玻璃壶里倒着奶,淡声提醒:“文件放桌上,我待会儿签字。”“姐姐。”带着浅笑的声音传来,秦昭宁倒牛奶的动作一顿,抬眼看去,一身银灰西装的秦嘉瑜正挺直地站在办公桌对面。秦昭宁态度骤冷:“有事吗?”她把牛奶放到一边,拿出搅拌器,垂着眸面无表情地打发牛奶泡沫。秦嘉瑜扶了扶金边眼镜:“父亲让我熟悉熟悉公司环境。”秦昭宁头也没抬地回:“熟悉完了,可以走了。”秦嘉瑜笑了笑,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:“姐姐在泡咖啡吗?”牛奶打发好了,秦昭宁把搅拌器放到另一个空杯里,咖啡还在煮着,香气已经随着雾气溢出。见秦昭宁不理他,秦嘉瑜继续问:“姐姐是打算做拿铁吗,真巧,我平时也最爱喝这个。”秦昭宁拉开抽屉,找出两个便携的玻璃瓶,将煮好的咖啡倒进去,淋上打发的牛奶,还简单的拉了个爱心。她把器具清理完收好,在秦嘉瑜的目光中,将两个玻璃杯都拧上了盖子。“楼下多的是咖啡店,你可以叫外卖。”她把东西收拾好,起身准备离开。秦嘉瑜问:“姐姐,你去哪?”“翘班。”秦昭宁语气平淡无波,翘班这种事对她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了。她走到门口,想起什么,忽然又停了下来,拉了一下背包带子,回头道:“对了,你以后别叫我姐姐。”扔下这句话,不管秦嘉瑜是什么反应,秦昭宁拉开门出去。她办公室在十二层,下到十楼时,电梯门打开,从外面又进来两个人。这两人没注意到低着头看手机的秦昭宁,继续八卦的话题。“我觉得秦董应该更看重新来的小少爷,听说今天高层开会他亲自带小少爷过去介绍,当时秦经理进公司的时候哪来的这个排场。”另一旁的眼镜男推了推镜框,看着不断下降的数字,兴趣缺缺:“小少爷听说是国外回来的,估计能力比秦经理强一点吧。”想起秦昭宁平时的作风,高瘦男似乎懂了,换了个方向八卦。秦昭宁无意冒犯,可电梯就那么大点空间,他俩声音又还不小,说的话悉数钻进她耳朵。听完之后,大致能用“豪门秘辛,姐弟阋墙”来总结他们的话题。虽然自己也是主人公之一,可秦昭宁听得还挺带劲。高瘦男认认真真和眼镜男科普他得知的小道消息,讲述秦昭宁和秦嘉瑜是如何为了家产明争暗斗的。他用自己的语言润色了一下,情节狗血生动跌宕起伏。电梯到了他们要出去的楼层,秦昭宁听得意犹未尽,没忍住夸了一句:“说得挺有意思。”忽然有人出声,高瘦男吓了一跳,回头看到是她之后,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:“秦、秦经理。”秦昭宁点头,抬抬下巴示意:“你们到了,不下去吗?”“下下下下去。”背后八卦别人被正主抓包,高瘦男心虚得人都在哆嗦。电梯门重新合上,秦昭宁目光落回手机上,却盯着屏幕有些走神。正如他们所说,秦秋北是在给他儿子铺路。秦嘉瑜也争气,最起码接下来几天,秦昭宁来公司打卡的时候,总能听别人说他早早就到了。秦昭宁依旧我行我素,打完卡就走。时间一晃到了周六的万圣节,这天是十五,秦昭宁出来的时候,外面的天已经黑了,一轮圆月挂在皓空,月明星稀,夜风舒朗。南大宽敞干燥的操场上聚集了许多人,里一圈外一圈地坐在草坪上,围成的圆中间有人正在弹着吉他唱歌。彩色的LED光源转动,氛围营造得很足。这类的活动通常可以随意上去演奏,社团也有准备的节目,以防冷场。秦昭宁找了个垫子坐下,上面的人正好唱完一首歌,主持人过去接过吉他,问:“有同学要来接一首吗?”“我来我来!”大大咧咧的男声从秦昭宁右侧响起,突兀的把她吓了一跳。她侧头看去,隐隐约约觉得这人有些眼熟。他腾的一下站起来,个子还挺高的,戴眼镜,白瘦清秀。他起身拉了拉卫衣下摆,小跑过去接过吉他,调高话筒,嬉皮笑脸地说:“给大家唱一首《告白》吧,趁着这机会该告白的赶紧告白啊。”底下起哄地笑起来,陆明睿朝他原来坐的那个方向一抬下巴:“老苏,记得录像,把我的高光时刻录下来。”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苏远航语气听起来稍显嫌弃,却拿出手机打开相机,找好姿势拍了一张,往群里一扔,然后换成录像。陆明睿轻轻一扫弦,垂眸认真起来:“空的蝉壳悄悄摇落,檐下垂铃听风吹过,为何迟到了,海边的烟火。”出乎秦昭宁意料,他唱歌还挺好听的,副歌部分来临之际,陆明睿抽空喊了句“一起唱”。苏远航嫌丢脸捂着眼睛给他录,副歌变成了合唱,氛围热闹而生动。他一首歌唱完,有人鼓掌起哄:“再来一个!再来一个!”陆明睿大明星一样摆摆手:“不来了不来了,下面我随机抓一个上来唱。”他故意想坑苏远航,手往这边一指。苏远航很有先见之明地朝左边一闪,差点撞上秦昭宁。“就这位同学吧。”陆明睿手指开了导航一样跟着苏远航转。苏远航往后面躲,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到了秦昭宁的身上。莫名成为众人焦点的秦昭宁愣了愣,但也没扫兴,她拍了拍裤脚上沾着的草屑,起身走过去。台上有灯光,陆明睿视力不太好,秦昭宁走近了他才认出她,一惊,脱口而出:“桃花妹妹。”秦昭宁:“啊?”意识到口误的陆明睿赶紧摇摇头:“没事没事,你来。”他取了吉他给秦昭宁,边往下走边掏手机打算给宋灼报信。主持人帮秦昭宁调话筒,问:“小姐姐打算唱什么歌?”秦昭宁正要开口,抬眼时却和宋灼视线对了个正着。他大概是刚来的,站在人群外,本就高挑,穿了件黑色连帽卫衣,更显少年气。秦昭宁眼尾微弯,话到嘴边转了个弯,看着宋灼说:“慢慢喜欢你。”氛围灯这时候刚好转到秦昭宁身上,她试了试音,缓缓开口。随着吉他声响起,四周渐渐安静下来。她嗓音很细腻,娓娓道来,诉说感让平淡的歌词像水一样在空气中流淌。“慢慢喜欢你,慢慢的回忆,慢慢地陪你,慢慢地老去。”歌到了尾声,秦昭宁微蹙的眉心舒展开,她抬起睫,穿过人群,目光落到宋灼的身上。视线相对,最后那一句的尾调里带了隐隐绰绰的笑意:“因为慢慢是个最好的原因。”第十二章随着一段和弦结尾,静谧温柔的氛围被呼声打破。秦昭宁取下吉他递给一旁的人,在夹杂着口哨的起哄声中离开了人群。主持人在努力控场,秦昭宁垂首从侧面口袋里拿出手机,身后忽然有人叫她。她脚步稍停,那人就追到她面前了。男生个子不太高,长相清秀,一头栗色的小卷毛很有特点。他一笑,露出两颗虎牙:“小姐姐,可以加个微信吗?”秦昭宁正想假称手机没电,可一条短信进来,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瞬间亮起。到嘴边的话及时刹住车,她改口道:“不好意思,怕我男朋友会不高兴。”没料到她名花有主,小卷毛愣了一下,尴尬笑着找补:“没事,就交个朋友而已。”秦昭宁眉心微微攒起,目光在四周寻觅了一圈,看到熟悉的一道身影朝这边走来时,神色瞬间有了变化。她略过小卷毛的话,指了指他身后不远处:“抱歉,我男朋友来了。”小卷毛回头看去,秦昭宁趁机越过他跑向宋灼。到跟前时,秦昭宁迅速地踮起脚微微朝前倾了一下。宋灼以为她跑太急了没有站稳,伸手扶了一把。从小卷毛这个角度看,这一连串的互动就像是秦昭宁跑过去亲了一下男生的侧脸,而她男朋友,温柔又主动地抱了抱她。他自觉没趣,悻悻离开。等秦昭宁站稳后,宋灼松开手,往后退了半步:“学姐。”秦昭宁嗯了声,回头往后看。“学姐在看什么?”“看那个小卷毛走了没。”没在原地看到人,秦昭宁收回目光,一抬头,却见宋灼皱着眉。她解释:“刚刚有个学弟问我要微信。”宋灼眉间的褶皱又深了一分。秦昭宁眨眨眼:“我拒绝了。”她留意着宋灼的微表情,才发现他皱眉貌似并不是因为不解。秦昭宁心里轻轻“啊”了一声,双手交握在身后:“我跟他说,不加微信,怕我男朋友会不高兴。”宋灼一怔:“学姐有男朋友了?”他罕见的直视着秦昭宁的眼睛,嘴唇紧抿,意味不明的语气却莫名传出几分被欺骗的感觉。秦昭宁心虚的时候眨眼速度会不自觉加快,明明没做什么错事,在宋灼的目光下,她总觉得自己有些渣。细细长长的眼睫轻轻扇动,秦昭宁与他对视:“如果我有男朋友的话——”她上身前倾,伸手捏着宋灼线条流畅的下颔,认真问:“那我这么撩你,是为什么啊?”不远处的歌声在音箱的放大之下萦绕整个操场,高大的绿叶松下,少年一瞬间怔愣住,歌声被隔绝在外,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句话。那我这么撩你,是为什么啊?宋灼嘴唇微张,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字节音,似是无法回答。秦昭宁捏着他下巴的手往侧旁一动,捏了捏他的脸颊,认真的神情破功,弯眸笑着:“逗你的,小学弟。”一点也不好笑。心脏如同重石一样向下一沉,宋灼才意识到它刚刚一直高高悬起。好看的唇抿成一条线,宋灼一句话没说,转身就走,只留给秦昭宁一个坚决不悦的背影。哦豁,翻车了。秦昭宁表情一垮,她就是撩完发觉小学弟表情不对,才赶紧找补的,结果好像越找越往不可收拾的方向疾驰而去。赶紧抬脚小跑着跟上,出了操场,她才赶上宋灼的步子。秦昭宁跑至他旁边,侧身歪头去看他的表情:“小学弟,你生气了吗?”宋灼没说话,甚至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,和平时或冷淡疏离或害羞窘迫不一样,此时的宋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不虞。他腿长,没一会儿就将秦昭宁落出好远。秦昭宁停在原地,看着他背影,有些气闷,但也知道是自己的错,于是又跟了上去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宋灼似乎故意放慢了步子,秦昭宁很快追上,拦在他面前,格外诚恳:“我错了,我以后再也不乱撩你了。”宋灼刚停下来的脚步,这下没有丝毫犹豫地绕开她继续走。秦昭宁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,咬咬牙,冲着还没走远的他的背影道:“小学弟,你再走我就真的不追了。”从操场追到图书馆门口,再追就要跟着进男生宿舍楼了,秦昭宁索性往后一靠,倚着梧桐树干,拿出手机上上下下瞎按。手机左上角的时间由九点十二变成十三时,秦昭宁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腿。她知道是宋灼折身返回,却没有抬头。“手机主界面翻来覆去有什么好看的吗?”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,秦昭宁来回滑动手机屏幕的手一顿,她嘴硬反驳:“我调整软件排序不行吗?”长按屏幕将微信和时钟换了个顺序,秦昭宁收起手机抬起头,耳垂却兀的一条疼。她眉心一蹙,伸手摸去,散落的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住了耳环的流苏,一动就扯得耳垂生疼。“别动。”宋灼制止了她生拉硬拽的动作,拿开她的手,仔细看了看。他拿出手机,打开手电筒,塞到秦昭宁手里:“照一下光。”树干挡着路灯,这里光线有些暗,秦昭宁拿起手机将光源对准侧脸。修长的手指将其他头发拨开,宋灼弓下腰,仔细而认真地解开缠绕耳环的发丝。他神情专注,动作很轻,因为离得近,秦昭宁抬眼时能看到他精致分明的眉骨。温热的呼吸落在细长的天鹅颈上,随着他的动作,干燥温暖的手时不时会擦过耳垂,惹起一阵过电般的发麻感。秦昭宁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“好了。”宋灼解开了不听话的发丝,调整耳环时,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指腹擦过秦昭宁的耳垂。带着微微一层薄茧的指腹,刮过细嫩皮肤时,那股发麻感无限放大,惊起一片鸡皮疙瘩。秦昭宁条件反射地往后退,撞上了树,不疼,但觉得丢脸。先前被打断的怒气重新续上,她气闷地看向宋灼。少年还是平时那副模样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可又有哪里给她的感觉不太一样。三两秒后,秦昭宁忽见他眉尾朝上微扬,墨色浓稠的眼眸中染上几分不明的情绪。他低下头,不紧不慢地问:“学姐平时是这么撩人的吗?”秦昭宁这时候总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她硬气地想反撩回去,可宋灼没给她这个机会。他撤回身,神色恢复如常,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,淡淡问道:“学姐从哪个门出去?”秦昭宁:“?”怎么会有人在撩完人之后变脸这么快?秦昭宁自忖都做不到这样。见她没说话,宋灼又问了一遍:“学姐,要我送你出学校吗?”“要啊。”秦昭宁拍了拍背上的灰,如往常一样,只是笑得有些假:“走吧,小学弟。”宋灼深深看了她一眼,才转身抬脚。一路无话,出了东门后,宋灼一眼看见了停在路边的车。灰粉色的车身在夜色下也格外显眼,他停下步子,和她道别:“学姐再见。”秦昭宁按了下车钥匙,咔哒一声,车门解了锁,她却没着急上去。“我忽然想起来,那个小卷毛好像有虎牙,还挺可爱的。”宋灼没吱声,意味深长地瞥着她。秦昭宁盯着他的唇角,而后视线向上移至他的眼睛,忽的问道:“小学弟,你有吗?”宋灼:“没有。”他语气有些硬邦邦,听着像是不太高兴。秦昭宁轻轻“啊”了声:“没关系,你没有虎牙也很可爱。”她顿了顿,一本正经地补充道:“比他可爱。”“你是全世界最可爱最贴心的小学弟。”秦昭宁浮夸又真挚地夸赞。她忽如其来的幼稚让宋灼一时没反应过来,紧接着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。见他神色总算有些变化,秦昭宁稍稍放下心,挥了挥手:“再见,我可爱的小学弟。”她转身上了车,宋灼目送着灰粉色的轿跑驶离,收回视线,转道回学校。进校门刷卡时,他似有所感地往后看了看,昏暗的对街,光线没照到的转角处,似乎有道目光一闪而过。等他看过去的时候,那股被盯着的感觉又消失了。后面有人排着队进校门,宋灼敛了敛眸,刷卡进去。这个点还早,宋灼没回宿舍,半道去了图书馆。大概是因为万圣节活动多,往日人满为患的图书馆现在格外空荡。宋灼刷了卡预约座位,去计科类的书架找书。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,然后一下接一下的疯狂振动。他拿出来,指纹解锁之后跳进微信。宿舍的小群里,陆明睿卖力地艾特他。宋灼回了个标点符号,表示自己看到了。【陆明睿:灼哥,往上翻。】宋灼滑动屏幕,在二十几条相同的艾特消息之上,苏远航发了两个视频。第一个是陆明睿唱歌时候的录像,第二个是录的秦昭宁。宋灼手指一顿,连上耳机,点开第二个视频。视频是用手机拍的,不那么清晰,收音也不太好。但是最后一小段的时候,氛围灯的光线忽然亮了许多,摄像头清晰捕捉到了正唱着歌的人眼里的色彩。【陆明睿:灼哥,我唱的怎么样@宋灼】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消息框,宋灼退出视频,回了句“挺好”。收起手机,他抬手去拿上方那本书,刚有动作,侧方一只手忽然伸出截了胡。第十三章宋灼偏头,与他只隔了一步远处,穿着呢子大衣的少年面朝书架,手上拿着一本DDIA。他没有丝毫截胡别人的意识,伸手将书随手翻开一页,粗略地扫了几眼,然后耐心翻阅起来。金边眼镜折射光线,看起来温文尔雅。手指停在木质书架上,宋灼收回视线,拿了旁边的一本书。书架之间的空隔有些小,旁边的人刚好挡住了中间的路,宋灼没多犹豫,从另一侧出去。图书馆十点半开始陆续赶人,宋灼拿上手机起身去还书。把手上的书放回原位,他往旁边看了一眼,那本DDIA此刻正静静躺在书架上。*秦昭宁回家中途去了趟超市,到家时已经很晚了。洗完澡之后,她给卧室点上香薰,将窗帘拉上,翻出许久没用的投影仪找了部片子放。关了灯的昏暗房间里,只有墙壁上的投影亮着,秦昭宁靠坐在床头,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影。这是部老片,秦昭宁看过许多遍,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。电影放到片尾时,搁在枕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,昏昏欲睡的秦昭宁瞬间惊醒。她半眯着眼,伸手去摸手机,目光看向床对面的空旷墙壁。电影已经结尾了,正在放演员表,片尾曲是首舒缓的英文歌,她摸到遥控把投影仪关掉,坐起身打开床头的灯。手机解锁,点进微信,通讯录那里有一个鲜红的1。秦昭宁恍恍惚惚了几秒,将手机翻转过来,靠着手机壳认出这是工作用的那个手机。她点进微信通讯录,新的朋友这里有一条好友申请。头像是个靠着江边栏杆的侧影,秦昭宁一眼没认出是谁,手快点了接受,然后才看到他加好友的备注:霍修予。她反应过来想立刻删好友时,霍修予的消息发了过来。【霍修予:秦昭宁?】秦昭宁看了看自己这个号的头像和名字,前几天长空团建,她玩游戏输了,被迫换上了又潮又土的莲花头像,名字也很改成了很有年代感的平安是福。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,手指飞快地打字。【平安是福:买茶叶吗?小帅哥。】霍修予发来一个问号。秦昭宁继续面无表情地敲键盘:【阿姨我身体不好,一个人在乡下种茶叶,小帅哥看在你这么帅的份上,阿姨给你打八折,四百块一两可以吗?】这条消息发出去,半晌没有回应,秦昭宁试探地发了个句号,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显眼的红色感叹号。她撇了撇嘴,深觉没意思。将手机扔在床上,起身拿上水杯去厨房接水。秦昭宁没把这段插曲放在心上,直到周一,她去秦氏打完卡准备开溜之际,秦秋北的特助忽然叫住了她。她八百年难得一见这人,揣着好奇,秦昭宁跟着他一起上了顶楼。小会议室里,两边都已经坐了人。秦嘉瑜坐在秦秋北下首,留了个空位给她,然后几个部门经理依次坐下。对面领头的是霍修予,和之前谈合作那天一样,他穿了身高定西装,气质冷然。推门声打断了客套的寒暄,见到她进来,霍修予乏味的神情稍有变化。秦昭宁扫了眼布局,拉开椅子坐下。人齐之后,时间也差不多了,会议才正式开始。面前的桌上摆着会议文件,秦昭宁翻开一页,找到空白的地方,拿出笔涂涂画画。她自始至终没抬头,却能感觉到对面有道视线时不时落到她身上。会议中途休息时,秦昭宁拿上文件回她的办公室。进来没多久,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,霍修予推门而入。秦昭宁的文件还大剌剌摆在桌上,正朝上方的是她画的简笔画。霍修予拧了拧眉,拿起看了看,问:“这是你开了一个多小时会画的?”厚厚一沓文件,边角处用黑色签字笔画了只小王八。秦昭宁伸手去拿,被霍修予躲了一下,没拿到,她皱了皱眉,礼貌疏离中带着明显的不悦:“霍总有事吗?”“有。”霍修予点点头,用空出的那只手拿出手机,点开二维码:“加一下微信。”秦昭宁:“?”秦昭宁没动作:“没必要吧。”加上岂不是就暴露了。霍修予把手机扔她办公桌上,坚持道:“有必要。”见她犹豫,他提醒道:“秦总不会忘了,霍氏旗下的分公司和长空有合作吧?”“小张负责对接,霍总应该有他的联系方式。”霍修予没拉扯,抛出条件:“江城子公司的机床编译器合作。”秦昭宁立刻接话:“那你开完会之后跟我去长空拟定合同。”霍修予眉心一跳,额角的青筋一突一突。他看着她,舌尖抵了抵下颚:“秦昭宁,你挺精。”“做生意,不精一点容易挨骗。”秦昭宁反驳。会议中途就十来分钟的休息时间,霍修予把手机拿回来,扔下文件,转身出了秦昭宁的办公室。窗户开着透气,风从外面吹进来,翻动文件的纸张哗哗作响。随着白纸一页页翻开,侧面的简笔画连成了一副生动的连环画。秦昭宁走过去关上窗,没了风力,纸张又落了回去,停在封面页的小王八上。今天的会议只是两边公司过一遍流程,没什么实际性的进展,但结束时也快到中午了。趁着他们去吃饭,秦昭宁溜了出来。刚坐上车,车窗忽然被敲了敲。霍修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,没有太阳的天,他也装逼地戴了副墨镜。等秦昭宁降下车窗,他抬抬下巴示意她打开车锁:“搭个顺风车。”“霍总没开车来吗?”“出来的急,钥匙落饭店了。”霍修予睁眼瞎扯。他似乎笃定秦昭宁会开锁,就这么不紧不慢地等着。三两秒后,秦昭宁似乎懂了,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。然后在他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中,拿出手机叫了辆车。她系上安全带,露出标准的笑:“我给霍总叫了辆车,钱从我这扣,霍总不用客气,长空见。”她关上车窗,在霍修予还没反应过来之前,灰粉色轿跑呲地一下驶出好远,只留下一阵尾气。秦昭宁先到了长空,她的员工们正在吃午饭,见她来了,纷纷从工位后探出头:“秦总,吃饭了没?”“我这买了蛋糕,你没吃的话过来吃点。”秦昭宁确实没吃饭,她也没见外,接过小刘递过来的三角蛋糕:“谢谢,下午奶茶我请。”“对了小张,去收拾一下会议室,待会儿有个单子。”“好嘞。”霍修予比她预料中到的要早一些,只是脸色不太好看。工作间活络热闹的氛围瞬间静了下来,几个员工彼此之间用眼神传递信息,最后得出一个结论。这次的合作方好像有点不好相处。秦昭宁没当回事,她亲自上,霍修予虽然脸色不好看,却也没为难。走了遍流程之后,双方初步拟定好这次的合作。小刘拿着文件退出去,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霍修予没说话,将手机扔在桌上,亮着的屏幕上是他的微信二维码。秦昭宁扫上,点了添加。好友申请弹出那个名叫平安是福的莲花头像,霍修予拿起手机,随意一瞥后,顿了顿。一股被耍了的屈辱感涌上心头,霍修予咬了咬牙,声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的:“卖茶叶的阿姨?”秦昭宁伸出手,公式化地微笑:“霍总,合作愉快。”霍修予瞥了眼她伸出来的手,大约是气狠了,他重重点了两下头:“行,秦总好样的。”他几乎是带着怒气出了长空,秦昭宁眨眨眼,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。然而她刚出会议室,就被等待已久的员工围了个正着。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情况。“秦总,这次合作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好惹啊?”“对啊,咱们也没惹他吧?”秦昭宁摸摸小巧高挺的鼻梁,没有吱声。出了长空后,霍修予坐电梯上去找陈京州。他近日得了只玄凤鹦鹉,养在办公室里,格外宝贝。霍修予进去的时候,他正拿菜叶逗鸟。余光一瞥他来了,陈京州把菜叶放下,洗了手,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霍修予:“谈合作路过。”陈京州实在没想到他去哪儿能路过这儿,却也没问。桌上摆着一套茶具,他从立柜上拿出茶叶,慢条斯理地泡茶。霍修予捻起一粒谷子喂鸟,看了看精致的鸟笼:“你这只腮红鸡怎么看起来蠢里蠢气的?”“是鹦鹉,玄凤鹦鹉。”陈京州纠正道,他泡好茶,倒了两杯,问:“喝不喝茶?我托人从岩城弄回来的茶叶,八千一两的大红袍。”听到茶叶这两个字,霍修予额角青筋一跳,瞬间黑了脸:“别跟我提茶叶这俩字。”陈京州直觉有瓜可吃,抬起头端着热茶抿了一口:“哟,说说谁惹你了?”霍修予又看了几眼动作笨拙的腮红鸡,将谷子往小盆里一扔,将秦昭宁骗他的事说了说。几分钟后,他靠坐在沙发上,面色不虞地抬了抬下巴:“就这样。”陈京州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:“你这小未婚妻真的是个人才啊。”霍修予沉着脸。陈京州笑够了,坐直身端起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。不过他又后知后觉想到什么,问:“你是怎么发现的?你又加上她微信了?”霍修予仍旧沉默。陈京州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惊诧,猜测道:“你说的谈合作,不会就是跟楼下那个长空谈吧?”他没说话,但看表情分明是默认了。陈京州捂着胸口,痛心疾首:“阿予,你放古代绝对比周幽王更胜一筹。”霍修予不满他这话,皱眉反驳:“一个几十万的小单子而已。”“对对对,几十万就为了加人一个微信。”陈京州啧啧称叹,“我活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追人成本这么高的。”第十四章霍修予纠正道:“我没在追她。”只是身为霍家独子,他长这么大一直顺风顺水,想要什么都有人拱手送上。这也使得他性子有些傲,越得不到的,就越想要征服。陈京州和他多年好友,深知他的脾气。没再多说,而是撺掇着:“今儿晚上人间辞色有个局,他们几个都带女伴,你叫上你小未婚妻?”人间辞色是个会所,上流圈子里什么人都有,诸如会所酒吧之类的地方,总是记录着形形色色的放纵奢靡。霍修予工作和生活分得开,往日那些公子哥有聚会也常叫他。有钱的少爷们总是走肾不走心,身边女人换得快,几次聚会下来,难得见到有重样的脸。听陈京州说让他带秦昭宁去,霍修予下意识皱了皱眉:“叫她做什么?”陈京州不可思议地睁着眼:“你花几十万加人一微信,就是为了躺在列表里,平时朋友圈点点赞的?”他再三强调,霍修予没办法,拿出手机找到秦昭宁的微信。“等等。”陈京州凑过来,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,翻进秦昭宁朋友圈,看到一条灰色的线后,幸灾乐祸地“嚯”了声:“几十万加微信,人连朋友圈都不让你看。”霍修予:“……”陈京州不管他心里堵得慌,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推推他胳膊:“快,约人出来。”霍修予往后一靠,在陈京州起哄的目光下,发了条邀请的消息过去。然后两双眼睛齐齐盯着屏幕,一秒、两秒…十分钟后,陈京州揉揉干涩的眼角:“她不会是把你开免打扰了吧?”霍修予将手机灭屏,起身离开:“我回去睡会儿。”上了车,他端着的表情才有一丝破裂。再拿出手机一看,秦昭宁还是没回。那条消息静静地躺着,直到晚上,霍修予和陈京州一同到了人间辞色,才有回复。【平安是福:不好意思霍总,我晚上要加班来不了,霍总玩得尽兴。】加好友的时候有些匆促,霍修予忘了给她改备注,乍一看到这个名字,他只觉得分外辣眼。他抿着唇,先给秦昭宁把备注改了,也没回她,盯着屏幕看了两秒,收起了手机。他们聚会包了一个巨大的厅,桌游、K歌设备和游戏机一应俱全。来得人里只有霍修予和陈京州没带女伴,其他公子哥都有佳人在侧。他俩进去后找了个台球桌,有人搂着女伴过来,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:“霍少和陈少怎么独自来的?我去给你们叫个人作陪?”霍修予没兴趣,俯下身,目光落在桌面的台球上,一杆击出,白球撞过去。桌面上标着数字的球散开,他走至另一个位置,压身瞄准。目标球一个个落入袋中,最后黑八一杆清台。公子哥抽回搭在女伴腰间的手,鼓掌阿谀:“霍少厉害。”霍修予把球杆给陈京州:“我出去抽根烟,你们玩。”都是些混不吝的人,室内没有禁烟的规矩,霍修予以前也不是没来过,可今天莫名的有些待不下去。他借口抽烟出去,关上身后的门,长长的走廊里安静许多。尽头拐角处是卫生间,霍修予朝着那边走。他从兜里摸出烟盒,食指轻敲底部,倒出根烟。滑轮打火机的咔嚓声响过后,指间多了一抹猩红。刚过拐角,霍修予迎面撞上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。他一下止住步子,夹着的烟都还没来得及抽一口,淡淡的烟雾袅袅升腾,在灯光暧昧的走廊看不分明。他咬牙,忍着不悦:“秦总,你不是应该正在加班吗?”秦昭宁也没想到冤家路窄到这个地步,霍修予约她的时候只说有个聚会,没说在哪儿。更何况,人间辞色她也不常来,只是刚好今天有约,又闲的没事就应下了。秦昭宁眼睫不停地扇动,装傻道:“啊,霍总,好巧啊,你也在这。”霍修予目光沉沉地看着她,半晌,问道:“秦昭宁,你是不是把人当傻子?”他用这语气叫她全名,秦昭宁将他的不虞听得分分明明。骗人被戳穿,到底是有些心虚,可还谈不上愧疚。秦昭宁没多少耐心,见他不依不饶不肯下她给的台阶,索性收起无辜的表情,眉头一皱,问:“霍总连客套话都听不明白吗?”霍修予:“?”秦昭宁将垂落的碎发撩到耳后,颇为认真地说:“我要是你我就不会问那句话,问了也是打自己的脸。”一阵令人心惊的沉默,气场愈发显得压抑,秦昭宁眨眨眼,但没觉得害怕。她冲霍修予笑了一下,绕开他脚步飞快地溜了。不惧归不惧,心虚到还是心虚。快步走远了之后,回头看不到霍修予的人影,秦昭宁才松了口气。她回到包厢,坐下没多久,手机忽然响了一声。有人给秦昭宁递了瓶酒,招呼她过去唱歌。秦昭宁刚起身,点开微信看到了宋灼的短信,她眼神一凛,脚步一转往外走:“我有事出去一趟。”出了包厢,秦昭宁加快了速度,几乎是跑着下了楼。会所外面挂着两盏灯,黑底的牌子上,龙飞凤舞地刻着“人间辞色”四个字。门口停了一排的豪车,此时也才十点出头,陆续有人过来。秦昭宁出来的时候,四周扫了一圈,一眼看见不远处的宋灼。少年穿了一身浅灰,干净利落,与这儿格格不入。往往最独特的最容易吸引人,他被几个人挡着路。秦昭宁走近了之后,正好听到其中一个人说:“小弟弟,你等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来啊,还不如跟姐姐们进去,姐姐们又不会吃了你。”她话音一落,惹起一阵笑。宋灼眼神冷淡,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。赶在他们上手拉扯之前,秦昭宁开口:“各位,麻烦让一让。”笑声一顿,他们转头看来。圈子里的人基本都有过几面之缘,明面上很少有直接起冲突的,更何况秦昭宁下来得急,手里还攥着一个酒瓶,看起来气势汹汹。她从让开的那条道进去,当着众人的面,伸手摸了摸宋灼的侧脸,仰头撞入他的眼眸里,嗓音温柔:“吓到没?”宋灼有一瞬间的不适应,抿了抿唇,摇头:“没有。”这是其他人从他口中听到的第二句话。和前一句冷淡到极点的“在等人”相比,这句显得奶了许多。秦昭宁的手顺势落下,牵住他垂在身侧攥着拳的手,不动声色地将人护在身后,神情不悦地问:“请问还有什么事吗?”气氛一僵,很快有人打圆场:“没事没事,秦大小姐也来人间辞色玩?”秦昭宁点点头:“没事那我就带我宝贝走了,没意见吧?”他们肯定没意见,秦昭宁拉着宋灼的手,正要往停车的地方走,宋灼却忽然出声:“我朋友在里面。”秦昭宁一顿,转了方向,拉着他进了人间辞色。连廊幽长空旷,秦昭宁带他上了她们包厢所在的三楼,在走廊深处停下。四周无人,隔音材料极好的墙壁和门板将喧闹声隔绝在包厢内。秦昭宁随手把酒瓶放在台子上,抬头看向他:“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?”“知道。”“知道你还来?”宋灼敛了敛眸,如实道:“陆明睿网上认识了个网友,把他带过来了,他到了之后发现不太对劲,给我发短信让我来救他。”他说着,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傻逼,闭嘴不说话了。秦昭宁一时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好笑,往日里总扬着的唇角此刻也泛着冷意。“他让你来你就来?”秦昭宁逼近一步,“我要是不在,你怎么办?”宋灼身后就是墙壁,他退无可退,极近的距离让他能分明地感受到秦昭宁的压迫感。他喉结微动:“离开,然后报警。”他原本就没打算进来,一直在外面给陆明睿发消息,没得到回应,只是准备离开报警的时候,被人给缠上了。这句话让秦昭宁忽然意识到,他说的知道应该只是听说过人间辞色是个会所,在他眼里,估计和酒吧没有多少差别。她顿感无奈,和他解释:“小学弟,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。”“算了,”秦昭宁叹了口气,退后一步,“你朋友在哪个包厢,带我过去。”宋灼报了个包厢号,抿了抿唇:“很难解决吗?”秦昭宁歪了歪脑袋,好笑地问:“麻烦就不救他了?”宋灼没有说话。秦昭宁转身领路,安慰道:“走吧,离这儿很近,你别担心。”空旷的长廊中,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,宋灼注视着她的背影,指尖微蜷起,忽然说:“如果很难解决的话,学姐就别插手了。”刚好走至转角,秦昭宁忽然脚步一顿,转过来按着他的胳膊将他抵在墙上,凑近了低声道:“啊,确实有点麻烦。”离得近了,她微踮起脚,温热轻缓带着馨香的呼吸洒在他脖颈上。宋灼不自觉地喉结滑动,被她按着的胳膊已然彻底僵住。秦昭宁偏着头,看起来像是埋在他颈窝,可中间又隔着一小段的距离。红唇停在耳侧,秦昭宁轻轻“嘘”了声:“小学弟,别说话。”脚步声由远及近,伴随着陈京州无聊的抱怨:“我说霍少,才来十几分钟你就要走,这年头油费很贵的啊你知不知道?”他们没走到这条走廊,在不远处等电梯下。霍修予似乎有所察觉,抬脚往这边走来。第十五章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,在这空旷的走廊上,每一步都像踏在耳边,格外清晰。秦昭宁垂头,心里默数着距离。恰在此时,陈京州出声打断:“阿予,电梯到了,走吧。”……脚步声在离拐角两步远的地方停下,几秒后,霍修予“嗯”了声,折身上了电梯。随着两人离开,走廊安静了下来,秦昭宁松开宋灼的手,捏捏他红得发烫的耳垂:“没事了。“陆明睿在的那个包厢就在拐个弯第二个房间,是个小包,人不多。秦昭宁按铃,有人来开门,从打开的门缝中看去,里面的人正在摇骰子喝酒。陆明睿是被他网友拉过来专门挡酒的,他醉倒在沙发上,其他人自顾自地玩,也没人管他,人倒是没什么危险。秦昭宁碰了碰宋灼的手背,示意他在门口等着,自己进去交涉。没多久,几个人帮着把大醉酩酊的陆明睿架出来,叫了服务生将人送下去。秦昭宁回包厢拿了车钥匙,和宋灼一道离开。刚下到大厅,却又迎面撞上先前在门口纠缠宋灼的那一行人。对方倒有些尴尬,看看秦昭宁,又看看她身边的少年,问:“秦大小姐这么早就走啊。”秦昭宁往左迈了一小步,挽住宋灼的胳膊,浅浅一笑:“不早了,跟我宝贝有点事要做。”都是成年人,对方一下听懂了话中的内涵,暧昧地笑着让开道:“那确实是不早了。”秦昭宁没有理会他们起哄的眼神,挽着宋灼的胳膊,从让开的那条道离开。出了人间辞色,她也没松手,顺势下落牵住了他的手腕。察觉到手下的皮肤青筋微微鼓起,秦昭宁一本正经地解释:“演得真一点,小心有人看。”宋灼垂了垂眸,蜷起的指尖放松,什么也没说。服务生扶着陆明睿在车边等候,他醉得有些厉害,自己一个人站不稳。秦昭宁远远地将车门解了锁,示意他们把人扶上后座。上了车,秦昭宁看向副驾驶的宋灼:“送你们回学校?还是去医院看看?”话音刚落,后座传来陆明睿睡着的鼾声,秦昭宁失笑,转头去开导航:“看样子没事,那回学校吧。”车子驶离人间辞色所在的那条街,两旁景色飞速后退。正是十点多,华灯初上,高楼的霓虹灯光闪烁交叠。陆明睿身上酒气有些重,秦昭宁开了车窗散味,晚风顺着半敞的车窗涌进来。这个点路上车流并不拥挤,秦昭宁车开得快,十一点出头的时候,灰粉的轿跑停在了南大门口。外面的车开不进去,她停车挂挡,解开安全带,看了眼后座昏睡的人:“小学弟,你叫两个人过来扛你朋友回去。”陆明睿身材不算瘦弱,又喝醉了酒,更加沉重。宋灼拿出手机,给苏远航和周佑发了消息,在车里静等他们过来。东门外有一条美食街,上完晚课出来买夜宵的人陆陆续续进出学校,说话声与小摊烧烤的滋滋声交杂着传入车内。秦昭宁关上车窗,翻动屏幕放了首歌。音量不高不低,刚好遮住外界的交谈声。后座的陆明睿半醉半醒,翻了个身。怕他吐在秦昭宁车上,宋灼在群里发了个定位,打算扶他下去等。他收起手机,侧过头道谢:“今晚麻烦学姐了。”“不麻烦。”秦昭宁刚回完一条消息,白皙指尖停留在屏幕上,食指轻轻一按灭了屏。她抬起眼睫,看向宋灼,慢悠悠地补充:“毕竟是小学弟要我帮忙。”宋灼视线微微一动,对上了秦昭宁的眼睛,忽然忘了动作。车里的音乐刚好放到了一首有些暧昧的歌,氛围灯随着节奏变换,闭合的空间里,微小的情绪被不断放大。这时候,秦昭宁忽然上身前倾,一手轻轻拉住了他身上的安全带。她长睫微扬,凝着他的眼睛,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:“小学弟,你可不要学你朋友那样,网恋不靠谱的。那些人见得多了,你们玩不过。”距离拉近,她的手隔着卫衣碰到他的皮肤,若即若离。宋灼别开眼,装作淡定:“我不会。”他这幅样子逗乐了秦昭宁,握着安全带的那只手收紧,她模样认真,嗓音中有隐隐绰绰的愉悦:“但是你放心,姐姐不会玩儿你的,宝贝。”宋灼喉咙蓦的一紧。在人间辞色时,她也曾跟那些人说他是她的宝贝。语气带着点暧昧与调笑。可这次是当着他的面,喊给他听。她另一只手撑在他身侧,漂亮的眼眸波光流转。眼底的秾艳像无底的漩涡,尾音带着钩子,惹得人心发痒。有那么一瞬间,宋灼觉得她的话真得不能再真。他薄唇微动,欲言却又止。“呕——”关了窗之后不太通风,陆明睿后劲上头,胃里翻滚,扶着座椅吐了出来。呕吐声和难闻的味道打破了暧昧的氛围,秦昭宁无奈地扶了扶额角,伸手解开宋灼的安全带,撤回身将车窗全打下来。微风拂过,旖旎逐渐消散,只有喉间一抹灼人的热提醒着宋灼,刚刚发生了什么。眼底慌乱闪过,他抿了抿唇,将注意力放到后座的陆明睿身上。他吐完之后还是难受,捂着嘴似乎又要呕吐。宋灼眉心一跳,伸手去开车门:“抱歉学姐,我先扶他下去。”秦昭宁开了车锁,也从驾驶位这边推门下去。陆明睿隐隐有发酒疯的趋势,宋灼把他从后座拉下来,扼住他胳膊制止了他往路中央冲的动作。好在没多久苏远航和周佑赶来了,把人交给他们俩,宋灼从车后绕到秦昭宁跟前。车里的味道有些难闻,宋灼头疼地瞥了一眼:“学姐,我陪你去洗车吧。”南大宿舍十二点的门禁,去洗完车再回来估计早过了时间。秦昭宁也不愿意再开这车,拿手机叫人过来。她摇了摇头,无所谓地笑道:“没事,你先回去吧,我叫人开去洗车。”她抬眼,见宋灼抿着唇站在原地没有动作,收起手机微微挑了挑眉:“小学弟,你现在跟我一起去洗车,可就回不了宿舍了。”她顿了顿,歪头:“还是说,你想跟我一起回家?”宋灼张了张唇,表情有些挫败,无力地反驳:“不是。”秦昭宁不逗他了,拉开车门将钥匙□□:“好了,早点回去睡觉。”她一转身,险些撞进宋灼怀里。少年眼神透着倔强,似乎笃定了要在这等着。秦昭宁关上车门,伸手拽了拽他卫衣衣领,带着深意地问:“小学弟,真要跟我回家啊?”宋灼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卫衣,衣领有些宽,秦昭宁拽的时候他跟着微微弯腰,线条分明的锁骨若隐若现。惹人遐想。秦昭宁瞧了一眼,视线上抬,对上他的眸子。他坚持道:“那我在这儿陪学姐等人来。”车内味道重,秦昭宁不愿意在里头待着,打算在外面等着叫的人来了,再开他的车回去。因为有门禁,南大的学生陆续回学校,夜宵摊子也开始收拾准备走。再过一会儿,东门外就会安静下来。宋灼担心她一个人在外等不安全,固执的不肯离开。秦昭宁倒是愣了愣,而后松开手摸了摸他的侧脸:“那好吧,谢谢小学弟。”她无奈又纵容地弯眸浅笑,让宋灼一时之间有了种秦昭宁在哄他高兴的错觉。脸侧的温热触感一触即离,等回过神的时候,秦昭宁已经接起一个电话了。她找的人对这边路不太熟,在跟她反复确认具体位置。好不容易说清,挂了电话,秦昭宁转头,就见一直出神盯着这边的宋灼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。她眨眨眼,朝他招手:“小学弟,过来。”宋灼犹豫了一下,还是抬脚走过去。远远的有车灯照过来,秦昭宁报了串数字:“把我号码存上,下次如果有事发微信我没回你,就打这个电话。”宋灼说好,数字在心里过了一遍,记住了。黑色的车子不远不近停在路边,打着双闪,驾驶座的人见秦昭宁正跟人说话,没有急着下来。秦昭宁回头扫了--------------{甜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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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}眼,收回视线:“回去吧,我叫的人来了。”宋灼点了点头,却没走:“学姐再见。”秦昭宁倔不过他,将手机和车钥匙放进大衣口袋里。刚转身,忽然听到宋灼认真又礼貌地道:“谢谢学姐。”太过礼貌的道谢总让秦昭宁觉得疏远,她这下倒不急着走了,脚步停下,双手落在兜里:“小学弟,就一声谢谢啊?”宋灼怔了怔,而后眼看着她一步一步慢慢走近,在他面前停下,高跟鞋尖抵着球鞋。秦昭宁微微踮起脚,盈着流光的眸染上几分笑意,在宋灼僵硬又不知所措的状态下,她长睫微垂,忽然偏头,红唇似不经意地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耳垂。“就当是谢礼吧。”她朝后退了两步,笑着挥挥手,“晚安,小学弟。”第十六章柔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,门卫吹哨的声音将宋灼拉回了神。两辆车都已经走远了,只有被轮胎卷起的树叶打了几个转又缓缓落下。他眼珠动了动,抬手去碰耳垂。那一个似吻非吻的动作,让他的心脏蓦地停滞了一瞬,手指重新触及那块皮肤时,耳垂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。没来得及有任何的想法,门卫远远地喊道:“要关门了,还在外面的同学快进来。”东门是唯一一个有门禁的门,到十一点半准时上锁,再晚就只能从远一些的南门进去。宋灼现在难得的思绪有些乱,他拿出手机看时间,离十一点半还差两分钟。他盯着屏幕发了会儿愣,点开通讯录,无意识地将一串号码输了进去。到输入联系人名字的时候,他忽然回过神,顿了几秒,打了个‘学姐’上去。门卫开始给铁门上锁,宋灼偏头看了一眼,收起手机,沿着安静的道路往南门走。近十二点,他回到宿舍。陆明睿已经躺上了床,另外两个人在他的鼾声下戴着耳机打游戏。宋灼拉开衣柜,翻出几件衣服打算进去洗澡。苏远航听到他的动静赶紧出声:“等等灼哥,我上个厕所,你先帮我打一会儿。”他摘下耳机,把手机往宋灼手里一塞,抽了两张纸跑进去。他游戏正打到关键时刻,飞快地放完水出来,苏远航去接手机:“行了灼哥,你进去洗——”话音到这戛然而止,宋灼一转头就看到他震惊的眼神。他把手机还回去,不解地问:“怎么了?”苏远航如梦惊醒,捧着手机疯狂摇头:“没什么没什么。”宋灼没有盘根问底,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衣物进去。刚关上门,他忽然听到室内苏远航发出的声音:“卧槽周佑,我跟你说我在灼哥耳朵上看到口红印了,口红印啊!”那是一种想努力压低音量,却因为充满震惊而无法克制,最后在整个宿舍回荡的声音。宋灼动作一顿,卫生间里有镜子,他微微侧头,果不其然在右耳耳廓处发现了一道明显蹭过去的口红印。不等脑子里起什么旖旎,他忽然伸手将花洒打开,水流从头顶冲下来,打散了还没升起的情绪。同一时间,秦昭宁也才刚回到家。跟宋灼的纠结郁闷不同,她倒是挺高兴的。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临睡之前,她手机里收到一条彩信。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用彩信了,乍然接到这么一条信息,秦昭宁还愣了愣。她下意识看号码归属地,果不其然是个外省的陌生号码。她点了接收,附件加载出来,是一张清晰的图片。看到上面熟悉的人影之后,秦昭宁不由的挑了挑眉。那是前不久,在南大东门外面,她和宋灼站在一起的画面。被她勾着衣领的少年弯下腰,距离极近的四目相对,从抓拍的角度看上去格外暧昧。哦不对,本身就很暧昧。发这条彩信的人是什么想法不得而知,但肯定不是单纯觉得好看拍下来让她欣赏的。秦昭宁把照片保存下来,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字,最后回了条短信。【照片拍的不错。】对面没有再发来任何东西。第二天是秦家老爷子的寿辰,秦昭宁翘班的时候被拦了下来,被迫在秦氏待了一天,晚上和秦秋北一起回了老宅。老爷子七十几岁了,早早退出了公司,一个人生活在山脚的别墅里。秦昭宁对这个看起来严肃吓人的老头没什么印象,她准备吃个晚饭就走,却被老爷子留了下来。一同留下来过夜的还有秦嘉瑜,老爷子美其名曰要跟孙辈多相处相处。十点半,秦昭宁洗完澡下来喝水,没见到老爷子,倒是撞上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摆弄相机的秦嘉瑜。他今天学校有课没去公司,穿了件规规矩矩的卫衣,倒是显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气。见她下来,秦嘉瑜站起身,扶了扶金边眼镜,露出温和的笑:“姐姐,爷爷刚上去睡觉。”秦昭宁当然知道,他陪老爷子在楼下聊天,将一向严肃的老头逗得直乐,浑厚的笑声让在二楼的她都能听见。她没接话,站在离地面还有两三个台阶的楼梯上,居高临下地扫了眼放在茶几上的相机。秦嘉瑜脊背不动声色地僵了僵,控制住身体下意识的动作,保持着微笑:“姐姐?”秦昭宁抬起睫,指甲轻轻敲了敲手中的玻璃杯,抬脚走下来。她没去厨房,而是停在了茶几旁。她将水杯放下,顺手拿起了黑色的相机。秦嘉瑜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,指甲一掐手心,镇定了下来。秦昭宁刚洗完澡,换了一身白色的家居服,散着的长发只吹了个半干,散着弱弱的湿气。她手指按动相机的按键,随手翻了几张,里面都是秦嘉瑜拍的一些风景。有南大校园里的树,十字路口的车流,跨江大桥上的夜景,每一张的构图和氛围都很好。秦昭宁翻完,把相机放下,重新拿起杯子:“照片拍的不错。”秦嘉瑜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,谦逊道:“随手拍的。”“随手拍的。”秦昭宁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,而后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的眼睛,“你大学学什么的?”秦嘉瑜虽然不解,却还是如实道:“金融。”“那你知道我大学学的什么吗?”秦嘉瑜正要回答,话到嘴边忽然反应过来了。秦昭宁很满意他的表情,敛了眉眼间的讽笑,不紧不慢地警告道:“秦嘉瑜,你好好当你的小少爷,秦家未来的继承人,我不跟你争。”“但是你要是把心眼打到我和我在意的人身上,”秦昭宁顿了顿,忽然粲然一笑,“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。”她拿着杯子,转身去厨房接水。那些温柔中夹着刀子的话落在秦嘉瑜耳中,莫名的让他心里一滞。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又松开,几次过后,要问的话还是没问出口。秦昭宁睡得早,起得也早。但她七点穿戴好下楼的时候,老爷子已经坐在沙发上喝茶了。她不冷不淡地喊了声“爷爷”,正要离开,忽然被老爷子喊住了。“过来坐。”秦昭宁没动:“我要去上班,您可以让秦嘉瑜来陪您聊天。”“他上学去了,”老爷子眯了眯眼,忽然打起了感情牌,“哎哟,人老了,连孙女都不愿意搭理我了。”秦昭宁眉心一跳,迈开步子走过去在他旁边沙发上坐下。她不说话,老爷子又抹了一把干涸的眼睛:“人老了不中用,孙女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一句了。”秦昭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演。见这招不奏效,老爷子没意思地撇撇嘴:“也不知道遗传了谁的,铁石心肠。”“您可以找秦嘉瑜,他会聊天。”“那孩子心思太深沉,没意思。”秦昭宁心道,没意思您昨晚上聊得那么开心。她想法都表露在脸上,为了避免尴尬,老爷子全然装作没看见。拉着她没话题硬找话题聊到了九点,老爷子才放人离开。秦昭宁临走之前,还听到他在身后说有空就回来看看。秦嘉瑜周三只有上午一节早课,往常他上完课就会来公司,可秦昭宁十一点到的时候,也还没见到他人影。南大图书馆,宋灼一大早就被陆明睿拉来自习。美其名曰醒了酒之后幡然悔悟,痛定思痛,以后要一心放在学习上。可没多久,手机微信一响,陆明睿跟他说今日运势显示今天不宜学习,拎上还没打开的书包出去会见网友了。总归来都来了,大四又一天没课,宋灼去找了本书,回到预约好的位置坐下。十二月底就要考研初试,图书馆里人满为患。宋灼他们来得早,找了两个空位。陆明睿走后没多久,他的位置就有人重新预约。和其他考研的学生不一样,来人只放下一本薄薄的书,而后动作很轻地拉开椅子坐下。宋灼略微侧头看去,是一本金融类的书籍,德文的。顺着翻开书页的手往上看,竟然还算是个熟人。上次碰见似乎也是在图书馆,这人半道截了他要拿的书。宋灼只看了一眼,就收回了视线。相安无事到临近中午,宋灼收到宿舍群一起吃饭的消息。回了个好,他起身去还书,旁边的人也跟着推动椅子站了起来。藏书室没什么人,把书放回书架上,宋灼一出来,就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看到了他。秦嘉瑜仍旧一身大衣,袖口卷起一道,白净有力的腕上扣着一块低奢名表。他走向宋灼,在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下,伸出右手:“学长好,我是金融系大二的秦嘉瑜。”宋灼没有动作。金边眼镜后的眸子泛起点点笑意,秦嘉瑜收回手,慢条斯理地将袖口折好。他唇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,直视着宋灼的眼睛,不紧不慢地补充:“也是秦昭宁的弟弟。”第十七章日渐西移,一阵绵长而欢快的下课铃之后,校园道路上人多起来。宋灼推开宿舍门,苏远航和周佑正抱着盒饭聚精会神地看比赛直播。听到动静,很快地往门口看了一眼,又把注意力放回了电脑上。周佑抽空问了句:“灼哥,你吃饭没,刚等你半天没来,我们就买回来吃了。”没听到回应,周佑奇怪地看过去,宋灼不知道在想什么,站在桌前走神。“灼哥?”“吃了。”宋灼回过神,把书包放桌上,随口问道:“陆明睿呢,还没回来?”比赛到中场休息,苏远航急匆匆扒了几口饭,含糊不清地接话:“没呢,估计正跟他的网恋对象甜甜蜜蜜吧。”话音刚落,宿舍门砰的一声被打开,还没看到人影,陆明睿标志性的嗓门传来:“说我坏话呢,我可都听到了。”他一手拎着一大袋零食,另一只手上提了个蛋糕,语气欢快:“儿子们快来迎接,爸爸给你们带好吃的了。”苏远航啐了他一句,把吃完的饭盒往手边垃圾桶里一扔,调侃道:“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都回不来呢,你这不行啊老陆。”周佑也跟着笑起来。“去你的。”陆明睿用脚踢关门,把蛋糕和零食放到宿舍中间的小马扎上,“吃就自己拿啊。”他甩了甩被塑料袋勒得酸疼的手,走到宋灼边上,颇为神秘地说:“灼哥,我跟你说,我那个网友居然跟桃花妹妹认识,还把她微信给我了。”乍一听到这个称呼,不知道为什么,宋灼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人就是秦昭宁。几不可查地恍了下神,他面色如常地打开电脑:“是吗。”“就是头像和名字有点奇怪,”陆明睿不解地自言自语,“怎么会有女生用这种头像啊。”宋灼微微一愣,思绪放空。奇怪吗?秦昭宁的头像是只挺可爱的小猫,昵称也很正常啊。陆明睿想不太明白,索性不想了:“算了,也不知道桃花妹妹什么时候通过我微信,我给人道个谢。”他酒醒之后,才知道昨天是秦昭宁把他带回来的,一直想说声谢谢,可秦昭宁迟迟没通过他好友申请。此时的秦昭宁正在出差的飞机上。不知道是不是老爷子的意思,她刚到公司没多久,就被安排了个不大不小的项目,让她带着几个员工和经理去外省出差。舟车辗转到夜幕降临,一行人才在江城的酒店安顿下来。酒店临海,站在落地窗前能看到大片的海景。秦昭宁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,舒适地泡了个温泉之后,叫了餐躺在阳台的摇椅上赏月。她直到这时候才拿出手机,微信上静静地躺着一条好友申请。【学姐,我是宋灼的室友。】看到备注,秦昭宁手指往旁边一移,点了通过。对方大概是守在手机前,很快发来一条消息:【学姐,我叫陆明睿,昨天晚上谢谢你捞我回来。】秦昭宁:【不用谢。】她捻起一颗樱桃,正要放下手机,陆明睿又发来一条:【学姐,作为回报,我告诉你一个秘密。】不等秦昭宁问,陆明睿很有眼力地紧接着说:【灼哥这周六生日。】秦昭宁顿了顿,退出去打开日历。这周六正好是立冬。这边的项目快一点的话,应该刚好能赶回去。回了个“谢谢”,秦昭宁把手机放到一边。微风拂过海面,海浪声清晰空灵。这几天天气好,星空低垂,仰躺着看,给人一种触手可及的错觉。秦昭宁拿起备用的手机,对着星空拍了一张照,分享给微信小号里唯一的那个好友。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周一晚上,后来两天她都忙得没时间找他,宋灼也不主动给她发消息。图片发过去之后,十分钟、半小时,直到秦昭宁睡意上来,对方都没有任何回复。海风呼啸而过,冷意爬上皮肤,秦昭宁倦意顿消,坐直身拿起手机,聊天框还是没有动静。她心里暗啧了一声,低声自语:“不会撩生气了吧。”指甲轻敲了敲那个简约的头像,秦昭宁撇撇嘴:“小气鬼。”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,秦昭宁忙得没时间去在意。她提前买好了周六下午回南城的票,于是时间变得捉紧起来。但好在这次项目不算太难做,和对方公司谈好条件,确定无误签了合同,时间就已经到了周六。晚上还有一场宴会,可去可不去。秦昭宁和留下的员工说了一声,自己先坐飞机回了南城。落地就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,她的车停在机场,去预定好的店里提了蛋糕,秦昭宁开车驶向南大。灰粉的奥迪被送去清洗,顺便做个保养,还没来得及拿回来。她开了另一辆跑车,机场回市中心的宽敞道路上,流线好看的黑色法拉利疾驰而过,最终在十一点过半的时候,停在了南城大学的南门外面。副驾驶上的蛋糕和礼物盒稳稳当当,秦昭宁拿出手机给陆明睿发消息。【秦昭宁:宋灼在宿舍吗?】【陆明睿:在在在,我们刚吃完火锅回来,他在洗澡呢,要我给你拍照吗学姐?】秦昭宁失笑,但很快,陆明睿又发来一条:【他出来了,可惜可惜。】知道宋灼在宿舍就行,秦昭宁给他发了条“生日快乐”。与之前那张图片一样,没有回应。要不是提前跟陆明睿确认了他在宿舍,秦昭宁都要以为他没看到消息。解开安全带,秦昭宁往后靠了靠,不紧不慢地卖惨:【小学弟,我在你们学校外面,南城今天好冷啊。】【昭昭不困:我刚从江城出差回来,连外套都没穿,你不会真的忍心让我在冷风中等到十二点吧?】她后面紧跟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。几秒过后,左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。秦昭宁勾了勾唇,看着宋灼发来一句“在哪个门”。宋灼得到答复,收起手机,从衣柜里拿了件外套。见他要出门,苏远航问:“这么晚了去哪儿啊?”“有点事。”陆明睿一脸知情的笑,捂住苏远航还要喋喋不休问到底的嘴:“大晚上还能去干啥呀,有点眼力见。”开门的动作微微一顿,宋灼没有理会陆明睿的调笑,拉开门出去。临近十二点,外面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宿舍,只有宋灼逆着人群。南门对面是一个公园,一到晚上闭了园之后,这一整片都格外安静。豪奢雅酷的跑车停在路边,亮黑的车身在路灯照射之下流光溢彩。宋灼走过去,敲了敲车窗,没人回应。他将多带出来的那件外套搭在胳膊上,伸进兜里去拿手机给秦昭宁发微信。刚点开对话框,秦昭宁的消息发了过来。只有短短的三个字:回头看。宋灼下意识转身。温柔的夜色下,一袭红裙的女人端着蛋糕,一步一步慢慢走近。蛋糕上点了几根蜡烛,摇曳的烛火映衬出几分梦幻。她哼唱着生日歌,最后一句落下,她也停在了他面前。弯了弯唇角,秦昭宁把蛋糕举高一些:“小学弟,生日快乐,许个愿吧。”有风吹过,烛光被吹得摇晃,却很坚韧的没有熄灭。火焰的温度卷曲空气,对面人的脸看不太清晰,只是眼底的盈盈亮光仿佛有聚焦一般,带着温柔的期待。宋灼没有想到再次见到秦昭宁会是这样的场景,那个吻之后,他一直没有想好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她。可是还没等他想出解决办法,她就出现了。“小学弟,”见他没有动作,秦昭宁笑着蹙了蹙眉心,“我手很累诶,你快许个愿。”宋灼回过神,深深看她一眼,忽然垂眸,将蜡烛吹灭。周围瞬间暗了许多,秦昭宁眨眨眼:“不许愿吗?我可以帮你实现的。”“我没有愿望。”宋灼声线淡漠,他看了眼秦昭宁露着的肩膀,将手中的外套递过去:“时间不早了,学姐早点回家。”今天立冬,南城迎来了近日最冷的一天。寒风凛冽,秦昭宁只穿了一条吊带的法式裙,露在外面的肩膀被冻得有些发红。原本就白的皮肤,印上红色之后显得格外刺眼。“这样啊,”秦昭宁若有所思地垂了垂长睫,将蛋糕放到车前盖上,却没接宋灼手里的外套,而是看着他,模样纠结地微微拧起眉,“可是小学弟,我有一个愿望。”她抬脚,往前走了半步,高跟鞋落在地面,一声清脆的响。鞋尖抵着鞋尖,秦昭宁微仰着头,左手隔着外套虚虚攥住了他的手指。温软的触感透过不算轻薄的布料传递过来。宋灼忽然没头没尾地问:“学姐是在追我吗?”秦昭宁一诧,抬眼看去。四目相对,他眼神平和淡漠,仿佛随口一问。只是看不到的眼底,情绪在浓烈地翻滚。没得到回答,宋灼敛了敛眸:“不早了,学姐——”“是啊。”秦昭宁打断他的话,带着笑的眼底无奈又认真:“小学弟,你不会才意识到吧?”攥着他指尖的那只手收紧,她朝前逼近一步,按着他的手将他抵在跑车上。眼尾上挑,好看的桃花痣此刻熠熠生辉,她认真而缱绻地看着他的眼睛:“说说,怎么才能答应姐姐?”第十八章宋灼蓦的喉间一紧。冷冽的空气中, 有浅淡的青柠香随风拂来,夹杂着清朗木质的尾调,余味绵长而醇和。周遭仿佛一瞬间静了下来, 万籁俱寂, 五感中的听觉变得尤为灵敏。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,传入了他耳朵里。眼神无处安放,想偏开头, 脖颈却僵硬得无法转动。时间流速好像慢了下来, 平时灵活的思维此刻也变得卡顿。不知道该去想什么, 而后前些天中午秦嘉瑜说的那些话, 骤然在脑海中浮现。“我姐姐和霍家有婚约, 你不知道也正常, 只是我想提醒学长一句, 凡事别太当真, 她玩得起,你可奉陪不了。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,宋灼混沌的脑海瞬间清明。他忽略掉心脏骤然的滞空感, 垂了垂眸,避开与秦昭宁的直视。挣脱被握住的右手,宋灼抵住她的肩, 嗓音愈发的冷:“姐姐不是有个未婚夫么?”宋灼大抵自己也想不到, 他这句话在别人听起来有多奇怪。比起愤怒或冷漠, 更像是醋劲上头的欲拒还迎。秦昭宁微微一愣, 不在意地讽笑, 语气都透露着轻蔑与不屑:“他算个什么狗东西。”顿了顿, 秦昭宁抬起撑在他身侧的手, 食指抵住宋灼的下巴往上抬, 直至迫使他直视她的眼睛。而后宋灼看到她勾着唇笑,先前的讽刺全无,整个人显得风情万种,又撩又欲。带着钩子的嗓音在夜风托扶下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,尾调往上扬,认真又勾人。她说:“姐姐只爱你。”宋灼几乎落荒而逃。……回到宿舍的时候,正好十二点。手机嗡的一响,秦昭宁在这天结束之前,给他发了一句“生日快乐,亲爱的小学弟”。一路疾走回来还没平复的心情,又再次被撩乱。猛的将手机灭了屏,宋灼站在门口走廊上吹了会儿冷风,等没那么乱了,才推门进去。宿舍里关了灯,黑灯瞎火,只有陆明睿桌子上的电脑屏幕亮着光。他带回来的零食太多了,好几天没吃完,几个人坐在一起找了部下饭的电视剧边看边吃。见宋灼回来,周佑招呼他:“灼哥,来看电视吗?”宋灼兴趣寥寥,随手关上门:“不了,你们看吧。”“这电视剧真的好看,不看后悔一辈子。”陆明睿往嘴里塞了一把薯片,锲而不舍地给宋灼讲剧情:“女主本来有老公,但是她老公对她不好,冷暴力出轨找小三,这时候男主出现了。男主是她邻居,一可心机的小奶狗,两个人一来二去朝三暮四五颜六色就勾搭上了。”宋灼:“……”苏远航纠正道:“别乱用成语。”“我哪儿乱用成语了?”陆明睿不服气地反驳,掰着手指给他算:“俩人认识第一天不是男主来女主家嘛,第二天女主去男主家,第三天早上抱了第四天下午亲了,差不多五六天就开车搞颜色了。”说完,陆明睿摸摸下巴,认真思考:“不过话说回来,男主是不是也算小三上位。”宋灼:“……”保持着局外人的沉默,宋灼将手机放到桌上,打开台灯。陆明睿没想出所以然,抱着薯片继续看剧。周末熄灯晚,宋灼现在也没有睡意,开了电脑却看不进去代码,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构建着小程序。宿舍门忽然被敲响了,陆明睿他们正看到上头的时刻,都不愿意动,头也没抬地喊宋灼:“灼哥,你去开下门。”将椅子往后一推,宋灼起身去开门。敲门的是隔壁宿舍的男生,他手里拿着一个蛋糕,隔着透明的玻璃纸看上去分外眼熟。宋灼一眼认出来这是秦昭宁给他庆祝生日买的,奶油花边造型精致,中间还画了两个简单的小人。“有个漂亮小姐姐托我带给你的,”男生把蛋糕给宋灼,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梨花木盒子,“还有这个。”将东西悉数给宋灼,他功成身退:“好了,东西送到,我任务完成了。”梨花木盒子沉甸甸的,摸上去表面似乎还有雕刻的纹路。走廊上没开灯,看不清晰。关了门,把东西拿进去,陆明睿他们一集正好看完,好奇地起身凑过来看:“灼哥,什么东西啊?”离得最近的周佑把灯打开,宿舍顿时明亮起来,几个人纷拥而上。怕东西放坏,陆明睿前些天一个人把带回来的蛋糕吃了四分之三,腻得他现在闻到味儿就想吐。他捂着嘴鼻,连连往后退了两步:“怎么又是蛋糕?”苏远航认真观察了一下:“但是这个蛋糕比你那个看起来高级多了,最起码奶油没有东一坨西一坨。”陆明睿嘴硬地反驳:“你懂什么,那可是我纯手工做的,你懂什么叫心意吗,心意!”没听他们争辩,宋灼把蛋糕和木盒子放到桌上。有光照着,宋灼才看清这个盒子的精致。不大的长条木盒上镌刻出的图样复杂而宏伟,拉扣式的锁芯小巧可爱。将盒子打开,一条木质的手串安静躺在其中。和外面卖的那些佛珠手串不一样,这条手链的木珠是两头尖的长椭圆,颜色明亮好看,中间还连着一颗星形的黑色珠子,不知道是什么材质,在冷白的台灯光下散发出微弱而隐秘的流光。宋灼隐约觉得眼熟,愣了愣神,才回想起秦昭宁的手上也有这么一条手串。款式颜色差不多,木头的颜色衬得她细细的手腕更加白皙。“卧槽,这手链好好看,哪儿买的?”陆明睿的声音把宋灼从回忆中拉出来,他垂眸,将手链放回去,连同盒子一起放进抽屉里:“不知道。”陆明睿自认为看懂一切地嘿嘿傻笑:“我知道了,是桃花妹妹送的吧。”宋灼没接话,伸手去解开蛋糕盒子上绑的丝带,问:“吃蛋糕吗?”“呕——”*秦昭宁到家到得晚,给电量岌岌可危的手机充上电,她翻出睡袍进浴室洗澡。浴缸里放好热水,滴了几滴精油,秦昭宁躺进去,随便放了首歌。温热的水漫过锁骨,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劳被逐渐驱散。她往下躺,后脑勺抵着浴缸边缘,仰着头闭目养神。身体的疲累被减弱时,思维就变得清晰起来。宋灼说的那句“姐姐不是有个未婚夫么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,被秦昭宁捕捉住。她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,混乱如麻的细节在脑海中盘旋一圈,变得明朗开阔。秦昭宁下意识伸手去拿手机,却没在手边摸到,湿漉漉的指尖在浴缸边停留几秒,又缩回了水中。她闭着眼,没有表情的面上看不出情绪。第二天是周日,往常都要睡到中午才醒的秦昭宁起了个大早,开车去了趟老宅。老宅在半山腰上,离市区远,秦昭宁开车到的时候,已经是九点多了。今天天不太好,冷风呼呼地吹,秦昭宁仍旧穿得单薄,衬衫外面套了件粗线针织衫。她没化妆,头发随意地散落肩头,眉眼间还带着连日出差的倦累。老爷子已经做完晨练,在客厅悠闲地喝茶了。秦昭宁进去,淡淡地喊了声“爷爷”。原本还想端端架子的老爷子,抬头看到她的面色后,严肃的神情一变:“这么冷的天,怎么穿这么点?”“不冷。”秦昭宁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,拿起遥控开了电视。连着换了几个台,最后跳到一个放动画片的节目才停下。老头嘴上嫌弃地说幼稚,却跟着她一起看得津津有味。一集放完,他才像是不经意地问:“最近工作累不累?”秦昭宁懒散地靠在沙发里:“累不累您心里不是有数吗?”老爷子尴尬地笑,哼哼两声:“我这还不是为你好,不争不抢,到时候什么都分不到手。”“谁说我不争不抢的?”老爷子一愣,诧异地看向她。秦昭宁坐直身,自顾自倒了杯茶浅抿一口,目光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光芒:“爷爷,和京城江氏的那个项目,我想要。”秦氏和江氏的合作是个大项目,秦秋北一直没有指定让谁去做。众人猜测是想给秦嘉瑜积累光环,只是还要走一个冠冕堂皇的程序罢了。周三的高层会议上,秦秋北没来,喊了公司另一个副总主持。先就常规的事项做了总结,重点夸了夸秦昭宁上周带的项目。其他几个经理给面子跟着鼓掌夸赞,秦昭宁坐在座位上,神色没什么变化,看不出喜怒。秦嘉瑜坐在她对面,掀起眼看向她。她似乎变化挺大,往常开会时总是吊儿郎当地走神,今天却看起来格外的认真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他左眼皮轻轻跳了一下。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,秦昭宁忽然抬起头,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目光。带着锋芒,乃至一些微不可查的不屑。秦嘉瑜一愣,抬手推了推金边眼镜,镜片反光,遮住眼中的情绪。说到最后一个事项,副总顿了顿,先看了看秦昭宁,又往秦嘉瑜那边瞥了一眼,低下头照本宣科:“这次跟江氏的合作公司看得很重,经过我们几个副总和秦董开会协商之后,综合考虑了时间、个人能力等因素,最后决定——”他顿了顿,抬眸对秦昭宁比了个请的手势:“由秦经理接手这个项目。”坐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人精,没有丝毫的犹豫,在副总说完之后,掌声随即响起。“秦经理能者多劳啊。”“就是,跟江城那边的合作也谈得那么顺利,后生可畏后生可畏。”“秦经理,今天下班之后有空一起去吃个饭?”放在腿上的手指尖轻轻敲了几下,秦昭宁抬头看向对面唯一一个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的人,唇角慢慢勾起:“好啊。”会议结束之后,秦昭宁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出了会议室。往常门可罗雀的办公室变得热闹起来,该经她手的文件一个个被送进来。中午吃饭,秦昭宁刚准备随便点个外卖,就有人来邀她下楼一起吃。秦昭宁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,浅笑着应好。形势仿佛一瞬间得到了转变,至于为什么内定的人由秦嘉瑜变成了她,没人去问。哪怕私底下有多好奇,明面上也没有人讨论。这一天下班的时候,秦昭宁婉拒了部门经理的约饭邀请,拿上车钥匙下楼,好巧不巧的在电梯里碰到了秦嘉瑜。见到秦昭宁,他微微愣了一下,随后绅士地伸手挡住电梯门,等秦昭宁进来,才松开手,真诚地笑着祝贺:“恭喜姐姐拿下江氏的合作项目。”秦昭宁目视前方,没有接话。秦嘉瑜还想再说什么,忽然见她撩了一下头发,被挡住的蓝牙耳机露出来。他若有所思地闭了嘴,没有再说什么。直到各自下到地下车库,开了车离开公司。单单一个项目被抢,并没有让秦嘉瑜郁结。公司里项目多得是,少了这种能让他声望一下子上来的,也还能有其他足以厚积薄发。于是接下来几天,他和学校请了假,专心忙于公司的事务。不知道老爷子做了什么,秦秋北并没有因为江氏的项目找秦昭宁谈话,他默许的态度,也让其他久经商场的老狐狸心里有了底。秦昭宁和秦嘉瑜的关系大家都有所耳闻,已故原配的女儿和继妻的儿子,这种人设无论如何看上去都不是会和平共处的组合。所谓的站队在哪里都存在,随着秦昭宁这边亲近的人多起来,秦嘉瑜在公司受到的阻力也逐渐增大。他本来就是空降,年纪又小,之前众人明面上没有意见也是因为他温和有礼,最主要的一点是,和秦昭宁比起来,他显得没有那么不靠谱。可现在局势转变,他的处境虽然称不上艰难,但是对比之前来说,就没那么顺风顺水了。又是一周的周三,几个经理上去轮流汇报自己手上的项目,秦昭宁刚讲完,下一个就轮到秦嘉瑜。他起身走到主位,刚把U盘插上,电脑忽然蓝屏,投影幕布上一阵波纹闪过,然后画面顿时消失。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,秦嘉瑜心中不好的预感升起,却努力按捺住这份莫名的不安。“不好意思,耽误各位一点时间。”他歉疚一笑,看向离得最近的秦昭宁,“秦经理,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吗?”秦昭宁把电脑推过去。秦嘉瑜低声地道了个谢,将U盘换到这台电脑上。重新连接投影仪,电脑屏幕上一切正常。他微松了口气,将U盘中的文件拖出来。点开后,他退后一步,脱稿讲解。可视线一扫底下,众人的表情格外奇怪。心中那股不妙的感觉再次涌上来,秦嘉瑜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眼投影屏。原本准备好的ppt内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替换了,电脑上显示的是正常的文件,投影仪上却是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。顶头一个标题《嗜爱成瘾:帝少的枕边情人》,随后的内容极其露骨与羞耻。秦嘉瑜脑子里轰的一声,霎时一片空白。难怪底下的人想笑又不敢笑,秦秋北不在这儿,其他人乐得看他的好戏。这场闹剧的收场极为不好看,就算秦嘉瑜很快反应过来,解释是投影仪出了问题,重新做了汇报,那股诡异的尴尬也一直萦绕在会议室上空。众人陆续离开,只剩下还在收拾东西的秦昭宁,和站在原地没动的秦嘉瑜。慢条斯理地把文件理齐整,秦昭宁抱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起身离开,刚走到门口,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:“是你做的吧,姐姐。”不是疑问句。电脑是从她这儿拿的,整个会议室,对他不喜又有这个能力的,也只有秦昭宁一个人。秦昭宁不紧不慢地转身,脸上挂着清浅的笑:“你在说什么?”秦嘉瑜单手撑着桌面,与她隔着一整张桌子对视。十来秒后,突然笑了,他推了推眼镜,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:“我一直好奇一件事,姐姐为什么这么讨厌我。”“是因为我母亲吗?”秦昭宁一直觉得称呼自己妈妈为母亲显得很生疏,可秦嘉瑜就是这样一个人,他绅士守礼,做事恰到分寸,可他心思深沉得有时候让她都心惊。伸手关上会议室的门,秦昭宁走回桌前,拉开椅子坐下,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也坐,而后才解释:“虽然我很不喜欢你妈,但是不可否认,她对你很好。”在秦昭宁看来,苏燕如不是个好人,但她对秦嘉瑜的好确实无话可说。“那是为什么?”秦嘉瑜直直地看着她,似乎固执的想要得到一个回答,这个问题困惑他许久。秦昭宁手搭在桌上,转了转手腕,细白的腕间,一串木质手串盈盈而绕。秦昭宁满意地勾了勾唇,抬起眼看他时,却没有丝毫笑意。“你还记得我以前养的那只兔子吗?”她问。秦嘉瑜愣了愣,脑海中只有模糊的印象。见他想不起来,秦昭宁接着说:“我高中的时候养了只兔子,路边小摊买的,二十块钱一只,养在我的卧室里。”“后来有一天,我带它去后院草坪玩,趁着它吃草,我进去倒了杯水。”她顿了顿,从回忆中走出来,没有温度的眸子看向对面的人,平静地陈述:“然后它就被你养的狗给咬死了。”鲜血淋漓,甚至于它被咬断脖颈的时候,都没有立刻死亡,被血染得一片白一片红的后腿还在挣扎着颤动。“你那时候跟我说,就是一个畜生而已,死了就死了,大不了赔我二十。”秦昭宁忽然笑了笑,“然后我亲爱的小少爷,你很大方地给了我两千。”那时候她刚回秦家没多久,秦秋北很忙,让苏燕如照顾她。两人都以为对方给了秦昭宁钱,所以从不过问。那时的秦昭宁也很蠢,什么都不说,靠着从乡下带来的那点积蓄省吃俭用。她没什么朋友,一个人独来独往,却在路边看到那只兔子的时候,花上几天的零用钱将它买了下来。它不好看,有时候很蠢,一天到晚只知道吃草。可那只兔子被咬死之后,秦昭宁再也没有养过任何的宠物。现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,秦昭宁已经可以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了,可就是这样平静的语气,让秦嘉瑜心里蓦地一沉。“所以你因为这件事,记恨我到现在?”他语气里只有单纯的疑惑与不解,哪怕到了现在,年纪和阅历有所增长,他也仍旧保持着幼时的观点。只是一只畜生而已,秦昭宁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,记恨他好多年。秦昭宁摇摇头:“秦嘉瑜,我不恨你,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跟你有任何交集而已。”她理智到近乎残忍地分析:“我从没想过跟你争什么,可你跟你爸很像,你们两个都想着维持在外人面前的形象,可是你们大概忘了,我不愿意陪你们演父慈子孝、兄友弟恭的戏码。”秦嘉瑜这一瞬间,心脏坠坠的难受,一股郁气堵在胸口,充斥着不上不下的滞涩感。该说的话都说完了,秦昭宁拿上东西起身。她忽然又想起什么,转过头:“对了,你别再打宋灼的主意。”秦嘉瑜掀起眼皮,眼底的红血丝明显,他扬起唇,恢复到以往的温和浅笑:“姐姐,你在说什么,我怎么听不懂。”秦昭宁深深地看他一眼,点点头:“行,那你等着。”第十九章公司里的明争暗斗一直在持续,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大家都很忙。秦嘉瑜要做出点成绩来,隔三差五地外派出差。秦昭宁手上项目也到了关键时候,底下的人交了策划又不断被打回去重做。于是双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。快到月底的时候, 秦昭宁才空出时间得以放松。周末的双休, 她睡了一个很长的觉,醒来就已经是周日早上了。这些天忙于工作,备用机一直被她闲置在家, 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机。充上电之后, 屏幕亮起, 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来。【有意思的小学弟:学姐, 你什么时候有空, 我把书还给你。】秦昭宁回了个“现在就有空”, 消息发出去之后, 她才注意到宋灼的那条是好几天前发来的。眉心一跳, 秦昭宁指尖在屏幕上空停留了好一会儿,也没想好要如何措辞解释。等了几分钟没有收到回信,秦昭宁拿起另一个手机, 给陆明睿发消息。【秦昭宁:学弟,宋灼在宿舍吗?】没多久,对方发来一条语音:“没呢学姐, 我们几个在篮球馆打球。”他大大咧咧地笑着问:“你要来吗, 灼哥今天超帅。”秦昭宁看一眼时间, 回了个好。今天天气难得回温, 外面太阳高悬。秦昭宁在衣柜里翻了翻, 找到一身白色的球衣。出去之后, 她才发现就算是升了温, 这种天穿露胳膊露腿的球衣也有些冷。球场在室内, 秦昭宁懒得再回去换衣服,就这么开车去了南大。上午人少,秦昭宁到篮球馆时,场上只有宋灼他们宿舍四个。听到门口的动静,陆明睿一转头眼尖地看到了她,高举起手示意:“学姐,这边!”正在投篮的宋灼分了下神,篮球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,撞上篮框边缘,弹飞了出去。陆明睿兴冲冲地从场上跑下来。苏远航和周佑站在一起,抱胸看着不远处聊得热烈的两人,好奇道:“老陆什么时候跟桃花妹妹关系那么好了?”周佑摇摇头:“不知道,这算不算撬墙角啊。”宋灼身形一怔,收回视线,面无表情地去捡球。“学姐,我就说灼哥今天很帅吧,来了不亏。”陆明睿笑着说。秦昭宁朝场上的身影看去,认同地点了点头:“很帅。”宋灼今天穿了身黑色球衣,露在外面的手臂肌理流畅好看,抬手投篮时,能让人感觉到肌肉下喷薄欲出的力量感。他没看这边,一个人站在三分线外,有一下没一下地投着篮。他三分很准,基本次次都能空心进。秦昭宁挑了挑眉,褪下手上的发绳,将头发扎了个高马尾,抬脚往场上走去。陆明睿跟在她身后,问:“学姐,灼哥球技可好了,要不让他教你?”他声音不小,宋灼动作稍顿了一下,没有反应地继续投篮。见此情况,陆明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主动提议:“我打球也还行,要不我来教你?”站在球场边上的苏远航和周佑齐齐吸了一口气,小声交换疑问:“老陆和灼哥怎么回事?”又一个空心,宋灼把球捡回来,站回三分线外,瞄准篮框。秦昭宁勾了勾唇:“好啊。”砰地一声巨响,篮球撞着篮框边缘,打了几个圈,最后还是落了进去。秦昭宁跑过去把球捡起来,对宋灼示意:“学弟,借一下篮球。”她看起来不太会,将球往上抛了抛,扔给陆明睿,浅笑着问:“要怎么打?”宋灼侧身回头,只看到秦昭宁的背影。她头发扎高,露出修长白皙的天鹅颈,球衣大了一点,弯腰时两边的布料垂下,腰身盈盈一握。陆明睿在给他她讲三步上篮,她听得认真。莫名的,宋灼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烦躁感。求生本能让陆明睿心有所感地抬头,打了个寒颤。但很快那股感觉就消失了,宋灼下了场,在观众席下面的木地板上席地而坐。双手撑在地板上,他往后仰了仰。苏远航在他旁边坐下,调侃道:“灼哥,吃醋啊?”“没有。”宋灼伸手去拿水,只摸到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,“没水了。”苏远航福至心灵,站起身叫上周佑,朝场上喊了声:“老陆,一起去买水啊。”陆明睿应了声好,将球给秦昭宁:“学姐,你喝什么?”“矿泉水就行。”“行。”他们三人勾肩搭背离开,球馆内就只剩下场上的秦昭宁,和坐在场下的宋灼。秦昭宁漫不经心地拍了几下球,站得远远地投篮,大约是力度不够,篮球连框都没挨到,就落了下来。她跑过去,把球捡起来,却没继续投篮,抱着球走到场边,在宋灼身旁盘腿坐下。球放在腿边,原地滚了滚。秦昭宁学着他的样子,双手撑在两侧,上身微微往后靠。这个姿势太考验腰部力量,秦昭宁腰上的肌肉差点抽筋,赶紧乖乖坐好。细细白白的胳膊交叠放在腿上,她忽然侧头问:“小学弟,生气了啊?”宋灼侧头看她,喉结动了动,语气淡淡:“生什么气?”秦昭宁勾了勾他的手指,垂下长睫,解释道:“我这两周工作好忙,天天加班到很晚,回家之后倒头就睡,前两天项目才扫尾。”“你看我这不是一有空就来找你了。”秦昭宁眨眨眼,看向他的眼里仿佛都写着‘你看我多爱你’。宋灼抽回手起身,弯腰单手将地上的篮球捞起来:“学姐没必要跟我说这些。”“没回你微信是因为你加的是我小号,”秦昭宁的声音让宋灼的脚步停顿了下来,她起身拍拍灰,补充道:“那个小号只加了你一个人,平时只有那个号能随时随地联系上我,但是这几天情况有点特殊。”她走过去,在宋灼面前停下,仰着头:“所以不生我气了好不好,小学弟?”宋灼垂眸,撞入她清澈好看的眼睛,而后清晰地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身影。他移开视线,低了低眉:“打球吗 ?”秦昭宁微微一愣,为他的傲娇感到无奈,歪头问:“你教我?”“嗯。”他拍了几下球,往球场上走,秦昭宁忽然跟上,毫无预兆地握住了他的手腕。宋灼步子一顿,篮球脱了手,在木地板上砰砰弹远。秦昭宁低头看向他的腕间,蹙了蹙眉:“怎么没戴手串,不喜欢吗?”“没有。”宋灼不太习惯地抬了抬手,却忽然看到秦昭宁跟着抬起的手腕上,系着一条木珠手串。那天天色暗没看清,现在却看得分明。木珠的款式与颜色都是一样的,唯独不同的是那颗黑色的珠子。他那条是一颗五角星,秦昭宁手上的是一轮弯月。“喜欢就行,那你下次记得戴。”宋灼张了张唇,却忽然看到秦昭宁期待的眼神,他闭了嘴:“嗯。”秦昭宁唇角笑意更盛,她伸手将耳环取下来,四周看了眼,问:“小学弟,你带包了没?”“带了。”他伸手接过耳环,几步走回去放到背包里。上了场,宋灼拿着球和她讲解三步上篮。“这个我会。”“陆明睿自己也是半吊子,你听他的没用。”秦昭宁眨眨眼,把后面的那句话收了回去。陆明睿他们买完水在外面晃悠好几圈回来的时候,宋灼正好讲完了基本的几个动作。将球抛给秦昭宁,他示意:“来一遍。”宋灼站在防守方,弓起腰,双手撑在膝盖上,提醒道:“运球,带球过人,然后上篮。”陆明睿他们几个没走近,站得远远地围观。苏远航由衷感叹:“灼哥这真拿人当徒弟带啊。”秦昭宁手上抱着球,回过神,垂眸遮住眼中的笑意,她试了试手感,运球跑向篮板。宋灼没打算太严格,刚想放水,秦昭宁忽然敏捷地带球绕过他,站在三分线外踮脚起投。力量与速度让篮球划破空气,沿着一条流畅的抛物线,在几道目光的同时注视下,稳稳当当地落入了球框中。一个三分空心球。篮球落地发出的声响令看戏的三个人回过神,低声惊呼:“卧槽。”秦昭宁眉梢一扬,得意地回头看向宋灼:“怎么样?”舌尖抵了抵上颚,宋灼点点头,不吝啬地夸奖:“很厉害。”他去捡球,路过秦昭宁的时候,忽然听到她故意放低的声音,轻轻一声叹息:“我本来想坦白我会打篮球的,可是某人好像醋意有点浓,听不进去。”意有所指的语气不要太明显,宋灼动作微僵了一下,当作没有听到她这句感慨。陆明睿他们手也痒痒,把水放到一边,提议道:“灼哥,学姐,咱们几个打一场呗。”周佑主动往旁边走了一步:“我给你们当裁判。”也不是正规的比赛,没那么多规矩。两人一队,秦昭宁和宋灼自然地被分到了一起。秦昭宁是女生,他们不太好意思近身防她,于是集中火力去防宋灼。受到掣肘,双方比分一时没拉得太开。周佑计着时,提醒:“还有最后三十秒啊。”陆明睿和苏远航两个人死死防住宋灼,不让他进最后一个球。秦昭宁后退着跑到三分线外:“小学弟,传球。”宋灼做了个投篮的假动作,将球往后回传。“还有十秒。”周佑倒数:“十、九、八、七……”秦昭宁接到球,对准篮框,离她最近的苏远航赶紧过来防。“五、四、三……”准心稍微偏了一点,秦昭宁呼吸一滞。最后两秒,趁着陆明睿分神挣开防守的宋灼跑到了篮板下,高高跳起将撞到篮框边缘弹回去的篮球,扣进了球框内。“时间到!”“卧槽,”陆明睿抹了把脸,“灼哥你也太拼了吧。”宋灼稳稳落地,扣篮时带来的反震感让手掌现在还有些发麻。他目光下意识去寻找秦昭宁,下一秒,白色的身影迎着他跑过来,兴奋地一抱:“小学弟,你好厉害啊。”宋灼身体一僵,肌肉条件反射地绷紧。但好在秦昭宁只是抱了一下就松了手,她眼中似乎有光,亮晶晶的。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打一场球了,秦昭宁难掩激动,碎碎念地和他说自己最后的那个动作。“那个九号来挡,我投篮的时候偏了一下,我以为肯定进不了了。”宋灼“嗯”了声,接过周佑抛过来的矿泉水,拧开瓶盖给秦昭宁:“只要你想进,肯定能进的。”仰头喝水的动作一顿,秦昭宁看向他,桃花眼眨了眨,弯着眉眼一笑:“对啊,有小学弟在。”宋灼说那话的时候并没有别的意思,可听到秦昭宁说的话,思绪一下子偏了。秦昭宁把水递回给他,手背擦了擦脸颊的汗:“你们是不是要去吃饭?”刚走近的苏远航听到这句话,很有眼力见地摆摆手:“不是不是,我们仨中午有个会要开,学姐你跟灼哥去吃饭吧。”“对对对,”陆明睿疯狂点头,“我们先走了,学姐再见。”“学姐再见。”几人带上自己的东西离开,秦昭宁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宋灼:“去吃饭吗?”“好。”宋灼走过去拿起包和外套,他看了眼背包小口袋中的耳环:“耳环戴着还是放我这儿?”“放你这儿吧。”秦昭宁头发在跑动中散下来几缕,她摘下头绳,重新绑了一遍。走出篮球馆,一阵风吹来,秦昭宁没防备地冷得抖了一下。宋灼将外套递给她:“穿上。”秦昭宁没矫情地接过来披上,弯腰将拉链拉到了最顶上。宋灼个子高,黑色外套穿在秦昭宁身上长了很多。她把下巴缩进衣领中,隔着长长的袖子挽住宋灼的胳膊,语气中的欢快藏也藏不住:“去吃什么?”宋灼看了眼她的手,却没有挣开。篮球馆往校外走的路上经过一个坡,是南大著名的情人坡。长长的石阶一直延伸,道路两旁栽种着梧桐。十一月底,叶子已经掉了许多,显得--------------{甜 wei 读 嘉}光秃秃的。秦昭宁他们路过的时候,前面一对小情侣也正好牵着手一起走。她感慨:“我上大学的时候,每次下晚课路过这儿都能看到很多小情侣。好神奇啊,我大学四年居然都没跟人一起牵手走过情人坡。”宋灼眉眼一动。随后果然听到秦昭宁嗓音中染着笑意:“小学弟,我们现在算不算?”算不算什么她没说,可两人都心知肚明。宋灼将手抽出来:“不算。”“为什么?”秦昭宁抬眼看向他。宋灼淡然的神情中罕见的有一丝别样情绪,语气故作不经意地反问:“学姐不是有个未婚夫么?”第二十章落在石阶上的梧桐叶随着风的轨迹贴地低空摇晃, 宋灼偏头,不自然地躲开她的目光。温和明亮的太阳光下,秦昭宁分明看到他线条性感的喉结动了动, 可脸上仍旧维持着那副漠然无谓的表情。经他提起, 秦昭宁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。上次在人间辞色不欢而散之后,霍修予就如同消失了一样,再没主动找过她。两人唯一的微信聊天, 还停留在那段令人尴尬的对话上。“啊, ”秦昭宁仿佛恍然大悟, 而后缓缓地抬起眉梢:“你说那个狗男人啊。”宋灼不是第一次听秦昭宁这么称呼那个人, 这不耐的语气, 不禁让他怀疑秦昭宁是不是和那所谓的未婚夫有着旧仇。但很快, 没等他思考, 秦昭宁忽然突兀地换了个话题:“小学弟, 你还记得我们两个是哪天认识的吗?”“十月九号。”没经脑子脱口而出后,宋灼连自己都没想到地怔了一下。秦昭宁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:“那天我订婚。”被乌黑长睫遮住的眼中染上几分狡黠,秦昭宁不紧不慢地轻声问:“我没去订婚典礼, 反而跟你待了半下午,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?”何止是不太好。她说得仿佛是在订婚进行时跑出来跟他私会一样,可当时两人才刚刚认识, 加上微信, 然后宋灼给她带了个路而已。快到午饭的时间, 再过一会儿这条路上人就会多起来。秦昭宁将手收进袖子里, 不再逗他:“走吧, 小学弟。”情人坡的石阶一路延伸到梧桐林尽处, 秦昭宁低着头, 无聊又专心地数着走过的阶数。心中默念到十七时, 她忽然听到宋灼语气不明地问:“为什么没去?”计数被打断,秦昭宁脚步也跟着停顿了一下。她转过头,宋灼在她身后一阶的地方,神色没有变化,仿佛只是随口一问。可随口一问的话,才不会等话题都过去快一分钟才问出口。秦昭宁心想。她皱眉回忆了一下,而后肯定又认真地点了点头:“好像是因为那天黄历写着不宜嫁娶。”见宋灼一愣,秦昭宁继续自顾自分析:“难怪我那天跟人打牌一直输。”她对订婚毫不在意的态度,莫名地让宋灼心情愉快了许多。“小学弟,”秦昭宁放慢步子,等两人走到同一个石阶上时,忽然说:“你好像很关心——”宋灼下意识反驳:“没有。”话音刚落,他突然看到秦昭宁得逞的笑。“啊,我还没说你关心什么呢。”宋灼:“……”*吃过饭后,秦昭宁回到家,才想起去问问跟霍氏的合作进行得怎么样了。她这段时间忙得没时间去长空,项目都交给了手下的人负责。霍修予大概不是个小气的人,也没功夫事无巨细地盯着子公司的合作。和她想的无差,小张很快给她答复,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。秦昭宁放下心,给小张发了一份接下来的工作安排,然后图方便地多选,转发给其他几个负责人。她没给霍修予打备注,好友里有个头像和他有些像的负责人,秦昭宁看岔了,手滑发给了霍修予。她很快反应了过来,想去撤回消息的时候,忽然看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。底下一行白色的小字:消息已发出,但被对方拒收了。秦昭宁决定收回刚刚的想法,霍修予就是个小气鬼。与此同时,霍氏的顶层办公室里,陈京州已经坐在沙发上喝完了第七杯茶。他张开手往后一靠,翘着二郎腿,侧头看向办公桌后的霍修予:“我说霍总,你要生气就生气,要觉得无所谓就无所谓,好歹给个反应。视频来来回回看八遍了,他们俩说的话我都能背出来了。”霍修予掀起眼皮,脸上的神色讳莫难辨,看不出情绪,语气不冷不淡地反问:“我为什么要生气?”陈京州一挑眉,起身走过去,单手撑着桌面,另一只手去拿手机:“那能把手机还我了吗?”手机屏幕上,视频放到了最后一秒,又重新跳回开头。霍修予现在喜怒不明,陈京州也不敢贸然动作。他不说话,陈京州只能由着视频继续放。大概是用手机拍的,视频不算清晰,但角度找得好,声音倒是全收了进去。画面里的秦昭宁一袭红裙,将一个年轻男生按在了跑车上,神情与语调是霍修予从没见过的缱绻勾人。“说说,怎么才能答应姐姐?”少年抵着她的肩,坐怀不乱地问:“姐姐不是有个未婚夫么?”不到两秒的沉默,陈京州认命地闭上眼,心里开始后悔为了看乐子把视频给霍修予看。随即,一道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嘁声。霍修予终于有了反应,眯了眯眼,听着他那未婚妻满不在意地说出:“他算个什么狗东西。”陈京州伸手把手机一关,不等霍修予说话,浮夸地义愤填膺,为他不平:“太过分了,真的太过分了,你俩好歹还有婚约呢,她明目张胆地勾搭男人,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?”一口气说完,陈京州抬起眼看向对面毫无反应的霍修予,拘束地站好:“不是,你真不生气啊?”霍修予拿起手机,指尖在屏幕上按着什么,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:“生气什么?”陈京州摸摸鼻梁,仿佛明白了:“也对,你俩就家族联姻而已,你又不喜欢她,以后就算结了婚估计也是各玩各的,确实犯不着生气。”手机屏幕上发出去“秦昭宁”三个字左边骤然浮现一个亮眼的红色感叹号,前不久才把人拉黑了的霍修予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。秦昭宁把他拉黑了。脸色一黑,霍修予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地从嘴里挤出来:“谁说犯不着生气?”陈京州:“?”那句“你说的”在抬头看到霍修予的表情之后,瞬间被陈京州吞回了肚子里。霍修予起身,拿上车钥匙一言不发地往外走,气场低沉得吓人。陈京州连忙跟上:“你要去找秦昭宁对线吗?带我一个,我给你撑场子。”霍修予确实有一瞬间想拿着视频去质问秦昭宁,可听到陈京州的话之后,又顿住了。他忽然意识到,秦昭宁跟他只是表面的未婚夫妻而已,甚至于那场闹剧一样的订婚宴,两个人都没有出场。霍修予敛了敛眸,转头看向一心想看好戏的陈京州:“约几个人聚聚。”陈京州什么都应好,应完了才一愣:“什么聚聚?你不去找秦昭宁了?”“谁说我要去找她?”霍修予嗤了声,“她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陈京州被他变脸的速度噎得没话说,霍修予大概自己都不知道,他此刻有多么阴晴不定。和平时的模样比起来,仿佛换了个人一样。陈京州不敢说,认命地拿出手机摇人。看出他心情不好,陈京州没找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,拉了几个以前的熟人。“去人间辞色?”霍修予眉心一跳,不动声色:“ 换个地方。”陈京州不知道为什么,却也没问,换了另一个会所。微信响了一声,陈京州退出去一看,眉梢一挑,手肘抵了抵霍修予的胳膊:“阿予,待会儿去机场接个人。”“谁?”回完消息,陈京州把手机屏幕转向他:“陆慕然,你应该还记得吧?”那个圈内盛传的霍家大少的白月光。霍修予在圈子里出名,关于他的传言也不少,最广为流传的是他高中那段恋爱。传闻中,两人情深甚笃,霍少倾尽一片真心,奔着结婚去谈。结果毕业没多久,女方就提出分手出了国。被甩之后的霍少纵情声色,身边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,从没有人能长久。这是传得最广的普罗大众都信以为真的版本之一。陈京州跟他是高中同学,了解的内情多一些,却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分手那天,到底发生了什么。但好歹是旧友,比起秦昭宁,他肯定更看好陈慕然。“怎么样,去不去?”陈京州撺掇道。霍修予神色淡淡,走回办公桌后坐下:“你自己去。”“我没开车来。”陈京州铁了心要撮合他们两个人。见霍修予不理他,陈京州啧了声,故意激他:“你不会还忘不了陆慕然吧,不会吧,霍少这么多年了还没放下呢?”霍修予不知道在手机上按着什么,过了会儿才抬起头,瞥他一眼:“几点?”*天色将黑未黑,城市的霓虹灯光已经亮起,深沉雅酷的黑色轿跑在绕城高速上疾驰,驾驶座上的陈京州侧头扫了眼旁边低头看手机的霍修予。“阿予,问问陆慕然下飞机没,跟她说我们晚点到。”他们估错了时间,路上堵车,这会儿已经过了陆慕然航班落地的点。霍修予拿过陈京州的手机,发了条消息,看到回复后把手机扔回去。陈京州好笑地问:“你这怎么没一点见前女友的感觉。”霍修予没搭话,盯着自己黑着的手机屏幕看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“哦不对,”陈京州改口,“应该是前前前前…前女友。”一连说了好几个“前”,陈京州忽然意识到什么,问:“阿予,我怎么感觉这几个月都没在你身边看到女人啊?”他正回忆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,霍修予一直盯着的手机屏幕终于亮了。陈京州无意间一瞥,秦昭宁打来的电话。脑子里有根线突然连起来了,陈京州有些惊诧地看了一眼霍修予,他似乎没发觉到自己的不对。在看到秦昭宁来电的那一刻起,原本懒懒散散无精打采的人忽然有了一丝变化。陈京州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,觉得奇怪,却又描述不出。故意等了几秒,霍修予才点了接听。他没带耳机出来,开了外放,秦昭宁温和有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。“霍总你好,我是秦昭宁。”霍修予语气冷淡:“有事?”没有介意他的态度,秦昭宁直入主题:“长空的项目已经做完了,请问霍总打算什么时候验收?”霍修予一只手搭在车窗边,手指曲起,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着。闻言,不紧不慢地问:“你们公司负责对接的不是另一个人吗?”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秦昭宁吸了口气:“小张说消息发过去被拒收了,霍总应该是不小心手滑把他拉进黑名单了吧。”陈京州一直在支起耳朵偷听,听到这句话的时候,实在没忍住看了过去。霍修予仍旧是那副慵懒倦怠的模样,只是不像之前一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。他像是故意的,慢悠悠“哦”了一声,然后就没了下文。秦昭宁说:“那麻烦霍总有空把他从黑名单里移出来。”“再说吧,我现在在开会。”“行,那等霍总开完会——”“开一晚上。”霍修予打断她。话音刚落,秦昭宁啪的一下挂了电话。被人挂了电话,霍修予却没见丝毫的不悦,把手机放到前面,他伸手降下车窗。刚下高速,两边没什么景色看,倒是冷风从外面灌进来。陈京州忍了又忍,还是硬着头皮问:“阿予,你刚刚就是在等秦昭宁电话?”霍修予靠回座椅里:“不是。”陈京州翻了个白眼:“不是的话你把人员工微信拉黑,让她只能打电话来找你?”霍修予没有说话,也没反驳。陈京州一时没有分清他到底是不是默认。半小时之后,车子终于在接机口外面停下。陈京州解开安全带下车,见副驾驶座上的人没动静,回头问:“你不下来?”霍修予抱着手机:“外面冷。”陈京州:“……”感情他在高速上吹了那么久的风没觉得冷,现在倒是冷得不想下车了。他没强求,拿上手机跟陆慕然联系。霍修予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。没多久,一道高挑的身影跟着陈京州朝这边走来。陈京州把陆慕然的行李放到后备箱,帮她拉开后座的门,对着前面问:“阿予,慕然回来了,你不坐后面来跟她叙叙旧?”陆慕然坐进后座,才发现副驾驶还有个人。没料到霍修予也来了,她愣了一下,而后保持着微笑:“阿予,好久不见。”“好久不见。”霍修予平淡地应了一句,转向陈京州:“约的几点的局?”陈京州从后面绕到驾驶座上,发动车子:“九点,现在过去正好。”霍修予“嗯”了声:“把人先送回去。”“你们晚上还有事吗?”陆慕然问。“一个聚会。”陈京州自作主张地邀请:“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,见见老熟人。”两人都看了眼霍修予的表情,见他没任何反应,陆慕然思忖了一下:“好。”她父母都在国外,南城的房子还没收拾好,暂时订的酒店,什么时候过去都一样。车子转了个弯,径直开往定好的会所。不用送陆慕然回酒店,中间没绕路,他们到的时候,正好九点。这个会所比人间辞色小一些,他们不常来,没有固定包厢。陈京州在大厅接待处那儿核对了信息,朝着他们两个人示意:“上去吧,636。”乘电梯上去,出来第一间是601。走廊里的彩光灯暗,陈京州打着手机看了眼,指指前方:“在旁边那条走廊,咱们应该坐另一架电梯上来的。”陆慕然温和地笑了笑:“没事。”陈京州故意想撮合这两个人,走的时候装作看房间号,不动声色地换了个位置,让陆慕然走到了中间。拐过一个拐角,进入另一条走廊,走到624门口时,前面的包厢门忽然被打开了。熟悉的身影让霍修予脚步一顿。冤家路窄。秦昭宁心里顿时浮现出这句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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